難忘一九六九那個寒冬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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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一九六九那個寒冬三月

1968年3月,我懷揣著青春的夢想和報效祖國的信念,從琿春參軍入伍來到23軍67師201團重炮連偵察班,成為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並在部隊這個革命的大熔爐裡遂步鍛鍊和成長。特別是1969年3月,震驚中外的珍寶島自衛還擊作戰戰役打響後,我又隨所在部隊開赴珍寶島前線,參加並親歷了那場戰爭。那是一段令人驕傲的軍旅歲月,那是青春盡情釋放的年華,那是永遠抹不去的記憶,那是一個血雨腥風的寒冬……。

1969年3月5日,我們團接到上級命令,立即開赴珍寶島前線,進行珍寶島自衛還擊作戰。我和新入伍的戰友們做夢都沒有想到:參軍剛滿一年,就趕上了上前線,接受祖國和人民的考驗。那時我們都是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青年,又經過部隊的培養教育,政治思想覺悟都很高,誓師動員會後,我和戰友們紛紛以決心書丶請戰書以及血書的形式向上級請戰,堅決要求上前線,打擊侵略者。

我們滿懷高昂的參戰情緒,於3月7日,從牡丹江愛河火車站登上專列,之後又機械化行軍,晝夜兼程,3月9日到達珍寶島五林洞地區。3月10日,我連接到上級命令,配屬39軍偵察連守衛七里沁島,因為七里沁島也是蘇軍屢次犯我疆土的重要地域,我連奉命進駐七里沁島136高地。10日當晚趁著夜色,我們將武器彈藥裝上汽車,掛上火炮,離開五林洞向七里沁島進發。

那是一個極寒的冬夜,幾輛拉著火炮和彈藥的汽車在茫茫雪野裡關燈前行,江的對面就是虎視眈眈的蘇軍前沿哨所,坐在車上的我們心情也緊張到了極至,當車行至江邊時悄悄停下,連長趙寶根急忙命令就地卸下火炮及彈藥設備等,汽車之後返回。我們連共6個班,配有6門火炮。將這些武器搬運到陣地共有二千多米路程,而且之中一千五百多米全是塔頭甸子,都被積雪覆蓋,地面軟硬不一,非常難於行進,火炮整體推進己經是不可能了。

於是,連長命令拆炮,所有火炮被分解成三大件,座盤有200多斤,炮管200多斤,炮架180多斤,必須採取人抬肩扛的辦法往陣地搬運。在茫茫夜色中,我們全連指戰員人人負重前行,連長趙寶根行走在最前面。趙連長是抗美援朝的老兵,軍事技術相當過硬,二丶三千米的目標,舉手目測,與測繪器材計算目標不差分毫,而且處處率先垂範,是我們心目中的英雄和榜樣,他帶出的連隊,一直是團裡的標兵連隊。

在連長的帶領下,全連戰士士氣高昂,以勇於克服一切困難的勇氣向高地行進。當行至塔頭甸子路段,積雪完全覆蓋著大地,根本無法分清哪是塔頭,哪是雪窩,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不時有戰友跌倒或被炮件刮傷,但大家忍受著寒冷和飢餓,經過一夜往返三次的艱難跋涉,快天亮時才將6門火炮部件全部運上136高地後山窪陣地並組裝就位。之後,又乘接我們的汽車返回五林洞。

第二天,為了隱蔽行動,白天大家休息,到了夜晚全連又開始往陣地搬彈藥。一個炮彈箱兩枚炮彈,共重80斤。剛往上運時,每人扛一箱炮彈,走不多遠,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而且人萬一跌倒,極易發生炮彈引燃事故。於是,連長命令拆箱分彈,每人扛一發炮彈前行,這樣大大加快了運送速度,往返三丶四趟,終於在天亮前,將全部彈藥運上陣地。戰友們一個個累得筋疲力盡、又困又乏,正要準備撤下陣地休息。

這時連裡又接到命令,為了及時進入戰時狀態,全連立即構築火炮發射陣地。我們指揮排偵察班負責測繪射擊目標、指揮所目標丶炮陣地座標,電話班負責架設由指揮所到炮陣地的通訊線路,其他人員搶修火炮工事。連長則根據地形,選好了指揮所的位置,帶領部分戰士用鎬丶鍬開始挖工事和掩體。整整一天一夜,戰士們也就是換班休息一會兒,甚至打一個盹,又投入緊張的搶修工事之中。夜幕再次降臨,我們又接受了向陣地運送炮彈和草袋子的任務。戰士們己經一天一夜沒吃飯了,所有人員體力明顯下降,有許多戰士運送物資在半道就躺在雪地上睡著了,其他戰友見了,趕緊一一踢醒,避勉人員凍傷。連長看到這種情況,戰士們體力確實透支嚴重,當夜是運不完了,只得下令將物資運到中途的柞樹林中隱藏,待到明天晚上再運。

夜晚很快過去,黎明悄悄來臨,戰士們剛返回陣地,在雪地上合衣而臥,剛剛進入夢鄉,又傳來了集合的命令,繼續搶修工事。全連人員己經兩天兩夜沒吃上飯了,飢了渴了只得吃上幾口雪,累了困了,就裡緊軍大衣在雪地上席臥而眠,晚上繼續搬運炮彈。在這種極其艱苦的條件下,我們的戰士沒有一人叫苦怕累,因為我們誰也不想當孬種。第三天快中午的時候,上士帶炊事班長和一名炊事員經過繞山過嶺千方百計找到了陣地,並帶來了一袋子烙好的糖餅。

我們每人分了一個不大的糖餅,戰士們幾口就狼吞虎嚥下肚,這可是我們苦熬三天三夜的第一頓飯。第四天,炊事班上了陣地,背來了軍用鍋,還扛來了半拉豬肉伴子,用斧刨將豬肉剁成塊,黑夜降臨時才在窪地裡埋火做飯燉豬肉,可惜全連一百多號人,每人只分上一塊肉,吃在嘴裡別提有多香了。這頓陣地上的"美餐"我至今難忘。連長也說:想想紅軍長征二萬五千裡所受的苦和累,想想抗美援朝的上甘嶺戰役斷水斷糧的狀況,我們還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呢?聽著連長的話語,我更從心裡敬佩這位抗美援朝的老英雄,他的英雄氣概對全連戰士戰勝眼前的困難是一種巨大的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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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5日,我們繼續修建工事和掩體。大約8點多鐘,珍寶島方向傳來隆隆炮聲。連長說:珍寶島方向打起來了。我們迅速架起了觀測器材、炮隊鏡、望遠鏡,都對準了珍寶島方向。20倍的炮隊鏡把珍寶島盡收眼底,只見我方七五無後坐力炮和四零火箭筒不斷地噴出火焰,轟轟地爆炸聲不絕於耳,珍寶島上一片火海。從朝鮮戰場上下來後,幾十年未上戰場的趙寶根連長此時急的直跺腳,大罵:他媽的,怎麼跑珍寶島打起來了?我們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我們乾瞪眼,只能靠監視器材遠遠觀戰,根本無心再構築工事,再說這段時間,經我們日夜奮戰,工事和掩體也修的差不多了。

從炮隊鏡中可以看到蘇軍的坦克和裝甲車,正東一頭西一頭亂闖,我方七五無坐力炮和火箭筒正噴出一團團憤怒的火焰,不時見到坦克、裝甲車冒煙起火,看起來是被擊中了。開始珍寶島還有樹木遮擋,下午島上己是光禿禿一片,樹木都被炮彈削光了。大約15時,蘇軍加強了炮火急襲,延伸到珍寶島209高地、135高地及前面的柞樹林、塔頭甸子開闊地一帶,一排排炸點幾乎同時掀起遮天氣浪。

後來才知道,這是蘇軍動用了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冰雹式"火箭彈,共發射七百多發火箭彈,殺傷力極其強大。我知道同赴疆場的201團戰友正在島上同蘇軍激戰,心裡真為他們的安全擔心。不過事後得知,蘇軍的火炮和火箭炮此次發射的一千多發炮彈,大多偏離了目標,此戰我方損失並不太大,倒是蘇軍當日三次較大規模進攻,均被我方頑強擊退,戰場留下的只有

幾輛冒煙的坦克、裝甲車及六十幾具蘇軍侵略者的屍體。

開始,我軍的炮火一直沒有越過烏蘇里江主航道,蘇軍在江邊架起大口徑機槍,我們也能聽見咕咕嗄嗄聲,不斷地噴著火舌向珍寶島我方陣地掃射。16時左右,我軍的炮火加強了,而且實行了炮火延伸,坦克、裝甲車開始往回跑,蘇軍岸上的機槍陣地也被炸的沒了影。天漸漸地黑了,槍聲、炮聲也稀疏了,戰鬥接近了尾聲。當日戰鬥結束了,但蘇軍炮擊聲一直沒有停止,一直到五月份,蘇軍共向珍寶島傾瀉了一萬多發炮彈,但在英雄的守島戰士面前,蘇軍最終潰敗,珍寶島上空的五星紅旗永遠高高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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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七里沁島)

難忘一九六九那個寒冬三月

在守衛珍寶島的戰鬥中,我們201團共有15位戰友為國捐軀,特別是3月17日戰鬥中犧牲的湯汝達烈士,是他把我從琿春接到連隊,又作為新兵連長與我們整天摸爬滾打在一起,這次我們一起千里奔赴前線,不曾想剛剛分手了幾日,就成了今生的永別。聽說他在戰場上表現得英勇無畏、奮勇殺敵,犧牲時都是衝鋒的姿態,戰後被中央軍委授予珍寶島一等功臣。幾十年來,我十分想念他及犧牲的戰友。2017年6月9日,我終於如願,同幾十名當年戰友,特別是琿春籍戰友,來到珍寶島革命烈士陵園,在湯汝達烈士墓前長久靜默哀悼,表達我們對戰友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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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寶島自衛還擊作戰將作為歷史載入史冊。作為參戰部隊的一員,我雖未親赴珍寶島前沿陣地與同赴疆場的戰友一起真槍實彈地打擊侵略者,但在七里沁島守島的日子裡,也親歷見證了那場戰爭的殘酷,經歷了艱苦戰地生活的考驗,我們頭枕著邊關的冷月,笑對北疆酷暑嚴寒,曾經忍飢挨凍爬冰臥雪,日夜警惕地守衛在祖國的邊防線上,同樣為祖國的榮譽而戰鬥過,我為那段難忘的軍旅歲月而驕傲,並再次為犧牲的珍寶島戰友致以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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