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乱倒药渣，盼着病气被踩到的路人带走，哪知盼来一场丧事
原名：这人有病
有段日子，我住在城郊，喜欢跟不远处的王师傅聊天，每次都有沐浴春风的感觉。
王师傅年轻的时候，就有修自行车的手艺，以此养活一家老少，如今儿孙满堂，他又不想跟那群同龄人一样，混吃等死，就重操旧业，还在摊位放了两个打气筒，供路人免费使用，修理的费用极低，有生意了，忙一会，没有顾客上门，就戴着老花镜看看书，有时和棋友杀两局，颇为自在。
王师傅仙风道骨，初次相见，就引起了我的注意，一番攀谈才知，他摆摊不为赚钱，只是缅怀一下年轻时的岁月，顺便提供一些便民服务。
还有一个同龄的老头，叫李奋斗，也喜欢旧时的岁月。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奋斗充满时代烙印，逢人必谈年轻时的辉煌业绩，旁人看来净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他自己讲得津津有味，唾沫星乱飞，说到兴奋处，脸红脖子粗。
王师傅总跟我说，这人有病。
老李头的确有病，很严重的哮喘，据说是那特殊的十年过后留下的后遗症，别误会，他并非受批斗对象，而是组织者，他出生在乡下，年轻气盛，斗人犹狠，每次开会，跟过年似的，最喜欢给人架飞机，挂尿罐。架飞机就是反剪两臂，用绳子缚住手腕，吊起来，脚下垫几块砖，随着开会渐入佳境，老李头便会应景的踢掉一块砖头，被缚之人撑不到最后便会杀猪般的嚎叫，屎尿齐出。挂尿罐，就是在脖子上用铁丝穿个大尿罐子，里面盛些屎尿，至于分量多少，全凭李奋斗的心情而定，被挂尿罐之人，不管是站着还是跪着，脖子几乎勒断。
而他这个病，是因为后来斗死了几个人，上边就让他干别的工作，他倒是挺服从的，开始走南串北，就落下了病根。
有一次我找王师傅，巧逢李奋斗在，正兴致勃勃地讲过去的事，末了，来了句“你不知道，我最喜欢架飞机，挂尿罐这两个项目了。”正说着，几个老伙计喊他玩，他就去了，这几人都看不起王师傅的，说王师傅是傻子。等他走后，我明显听到王师傅嘴里咕嘟了句：“这人有病。”
也就是这回，我才知道老李头所谓的架飞机，吊尿罐，原来都是斗批人的方法。
闲聊一会儿，有个男的来补轮胎，轮子上还沾满了像粪便一样的东西，他咂着嘴巴，不满地说：“王大伯，最近怎么回事，老是有人在路上倒垃圾，选的地理位置也真是绝了，每次我出门，都能踩到。”
他这么一抱怨，我也想起来了，这几天路过巷子，老是有一滩滩药渣子，十分恶心，稍不留意，就会踩到。
地处城郊，保洁员不管这条巷子的卫生，状况全靠大家自觉维护。
王师傅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这是药渣子，有人故意倒的。”
他说，咱中国人有个老传统，有病了吃药，熬好的药渣子倒在路上，本来是种祈福方式，图个吉利，说是药“倒”病除了。后来就有些居心不良的，专倒在路中间，让行人踩，说这样就可以把病人的病气带走，得病的人就能早点好。
这男的呸了一口，骂道：“哪个混蛋恁缺德，这不是损人利己吗？难怪我女儿这几天头痛得厉害呢！原来有人搞幺蛾子。”
王师傅说道：“小孩子头疼发烧很正常，吃点药就是了，可不是什么药渣子造成的。”
男人仍气呼呼的说，“关键这玩意让人膈应，分明是诅咒嘛，缺德冒烟的东西，谁要是这么做了，我祝他病一辈子好不了。”
补好了胎，男人骑车走后，我说：“王师傅，会不会是别的原因才不小心倒的药渣。”
王师傅笑了，“才不是，这恶俗自打我小的时候就有了，更何况倒药渣的并非别人，而是李奋斗的老伴，我每天起得早，这老太太一边掉药渣还一边念经，大意是让踩上药渣的人带走李奋斗身上的哮喘，你说气人不气人，虽然我不信这个，但每次路过小巷，得踮着脚尖走路，就像刚才那个小伙说的，心里别扭。”
原来是李奋斗老伴干的好事，难怪别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王师傅又说：“这家伙得病都这么多年了，近段日子，不知听谁的话，又开始熬药喝，平日买个水果，都抠得要死，买起药来，钱花得再多，眼睛都不眨。”
这话说得太对了，我见过几次李奋斗在推车小贩那里蹭桃子吃，最后还说人家的不甜，有一回终于碰到他要买了，结果那个小贩要把他当时吃掉的几个也算进来，李奋斗闻言大怒，大骂小贩不视抬举，说吃几个桃子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充分拿出了年轻时的作派，还挥拳捶了几下小贩，又唤来几个老伙计，把推车掀翻了，小贩又不能还手，气得两眼通红，最后哭了起来。李奋斗抖完威风，心满意足，扬长而去，过来两个扎辫子的小学生，帮忙把桃子一个个捡回车上。
想到这，我耳边又响起了王师傅的评语，这人有病。
没过两天，李奋斗死了。
王师傅告诉我，李奋斗老伴崴了脚，于是李奋斗自己去倒药渣子，哼唧的话，比老伴更毒，这次倒好，被附近居民抓了个现行，正是之前来补胎的那个男人。男人太爱自己的女儿了，这几天，女儿的病又严重了些，他耐着性子忍了李奋斗多时，但李奋斗视他无物，嘴里的那些话让他毛骨悚然，他气得浑身发抖，怒喝李奋斗把药渣子撮起来。李奋斗大半辈子都是整别人的狠角色，哪会听这男人的，两人开始吵嘴，声音越来越大。
王师傅闻讯赶来，看到李奋斗一手揪住这男人的衣领，一手拎着砂罐，唾沫星子乱飞，男人不甘势弱，回敬他是缺德老畜生。
李奋斗越来越凶，这男人见他没完没了，不想耗下去，强掰开他的手，还没来及跑，李奋斗就势瘫倒地上抽搐。
男的一惊，冲王师傅叫道：“大伯，你看看他，来完武的来文的，太不要脸了。”
王师傅毕竟有经验，一瞟李奋斗，说道“不好，这家伙犯病了。”
只见李奋斗脸色乌青，从牙缝里挤出一连串沫子，两眼没有焦点，也不知犯了什么病。
这男的也慌了，“伯，你都看到了，这事可不怨我。”
王师傅人老成精，瞅瞅四周无人，说道：“你赶紧走，我替你挡着，你不是本地人，有多远走多远，我来打急救电话，就说是路过，恰好看到他犯病。”
男人一听，朝王师傅作了一揖，撒腿就跑。
王师傅淡定地拨打了救护中心，最后还是没能挽救李奋斗的性命，这李奋斗哮喘引发心脏病，也有多年，跟男人起争执，犯病死了。
他倒药渣子，想让众人把自己的病气带走，结果盼来了一场早到的丧事，写到这，我突然想到，王师傅曾提起过李奋斗年轻时的不堪经历，或许这丧事来得刚刚好，甚至还晚了些？
（故事完）
閱讀更多 老蘇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