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青住過的頤園,是山林裡的民國小屋,也是莫干山第一家民宿

陳丹青住過的頤園,是山林裡的民國小屋,也是莫干山第一家民宿

5月底去的莫干山頤園,以為是最好的時候。山下還有些小熱,山上氣候卻正好。花期雖然已過,但幾株月季開得正好。

傍晚五點的陽光,透過竹林的樣子正好,透在斑駁的石牆、樹幹上,也正好。

遠處有影影綽綽的人聲,被山林層層過濾;木工彆著收音機,此刻是一首古老的「軍中綠花」。

在庭院中,只是靜靜站著,忽的一聲,一隻黃頭白眉的鳥好似收到什麼訊息,慌慌張張飛回到樹梢。

01、Since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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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的頤園,牆體的石頭被歲月磨得,一年比一年更有味道。

像《飄》中衛希禮住的「十二顆橡樹莊園」,郝思嘉和白瑞德的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老式的木格子窗,重刷了白漆,還用著舊時的插梢;薄薄的白輕紗掩著,窗外一片透綠,隱約可見華廳的紅碧琉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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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時覺得,頤園像一個少女。青澀的,初長成的,初戀樣子。白紗掩著的景是少女的胴體,總想透過輕紗去看。

又總覺得,頤園裡藏了個少女。頤園充滿了文人氣,書桌上留著某個民國文人昨晚點燈未看完的書,我揣測他應該喜歡穿樸素的黑,不苟言笑,頗有些曲高和寡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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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在練琴,等父親隨好友出門了,她躡手躡腳溜到窗前,睜大黑亮亮的眼睛往外探望。

她應當穿著一身帶小花的白裙,她應當有涉世未深的清澈,喜歡趴在窗口羞答答好奇的張望。我在窗口等了許久許久,沒有找到她,一切是頤園的氛圍給我的遐想。

可旁人說,這還不算最好的時候。

02、一年中,你該來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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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園,一年應至少來四次。

春天,銀鈴池邊,杜鵑花開成一團紅雲時,一次;盛夏,山中無處不清涼,暑氣盡在綠蔭外,一次;寒冬,大雪封山時,在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裡徒步慢走,上山來圍爐煮酒,一次。

最美的一次,可能是秋天。「在那個秋末,石階上落著一層緋紅的楓葉,而桂花的香氣飄散開來,恍若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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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的秋,頤園現在的主人夏雨清,正是被秋天的頤園迷住的。

他租下了頤園,花了30萬重修裝修。那一年,杭州的房價二三千一平,30萬足可買下綠城·桂花城100平的好房子。

夏雨清沒學過設計,全憑感覺做減法。把雜七雜八的違建都拆去,把內部亂隔的17間房打通成5間。租時的700㎡,等弄好實際只剩下500㎡。這聽起來自然是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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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後,「三天城中,四天山上」。頤園,恰是他想要的,半隱生活

每天,被窗外的松濤和北紅尾鴝的鳥鳴喚醒,拉開窗迷迷糊糊的分辨松杉、楓樹、翠竹、金梧桐的顏色。在一叢野生的繡球花上剪了幾枝老幹,在院裡隨手插下,幾年後長成了一大叢繡球。

繡球花開的時候,莫干山的花季便來了,邊上是紅楓的嫩葉,遠一點,是幾種顏色的杜鵑花。地下上,是野草莓的白花,和一些不知名的紫色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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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的果實山上到處都是,好看但不能吃。還是阿姨在院子裡種的扁豆好,藤爬滿牆,到處是紅色的小花和鮮嫩的扁豆,既可賞花,又是佳餚。

頤園做的醬燜扁豆是一絕,其實做法很簡單,加點甜醬,煸炒,燜熟,只是從藤上到嘴裡,不過十幾分鍾,於是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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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夏雨清在山下遇到了頤園的建築師——鄭生孝老人,他那年 95 歲。

鄭生孝是山上「鄭遠記」營造廠的少東家,據說全盛時,莫干山一半的房子都出自「鄭遠記」之手。但造頤園的1930年,鄭生孝剛剛20歲,這是他獨立營造的第一棟房子。富商潘梓彝帶他去上海的十里洋場觀摩,等回來就造了頤園。

石頭是在庾村取材的,人工一塊塊砸平,所以顏色不一,大小也不一,不規整的房子卻很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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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往事在鄭振鐸的《山中雜記》裡也有記載。

1926年,鄭振鐸從上海來山中度假,有一天,他去遊劍池瀑布,見到了這個拿著羅盤、四處踏勘給頤園選址的富商潘梓彝。

對《易經》素有研究的潘梓彝堅信,頤園是莫干山風水最好的地方。

03、莫干山最早的一家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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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園變成民宿是2006年,英國人馬克在山裡開了家叫The Lodge的咖啡館。外國人多喜歡冬天來,沒地方住,馬克就把客人往頤園帶。那時頤園是山上設施最好的房子,也成了莫干山最早的一家民宿。

那些年,高天成還沒遇到裸心谷,司徒夫也還沒造法國山居,他們來莫干山,便也住頤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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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頤園再次改造升級。雖然加了一間房到6間,但實際還是做減法。外觀還是80多年前的模樣,加了暖氣片,把民國時的壁爐給恢復了。

那時候的夏雨清,可能並不知道這次改造正好趕上莫干山民宿爆發的前夕,他純粹為了方便朋友來時圍爐夜話,喝酒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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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青(左)在頤園

來的朋友陳丹青是其一。那天是個月夜,月光穿過葉子,照著竹徑,走向下榻的頤園,陳丹青有種發現的興奮:「木心先生的《竹秀》寫的就是這種味道。」

張小嫻也是其一。不過她中午到,傍晚回,行程匆匆。因為沒想到山中會如此美好,行程已定,衣物未帶,只能在文中遺憾感嘆:「下回到杭州,再來,到時候要住上一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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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干山有很多每個細胞充滿設計感的民宿,頤園的主人對這棟房子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不設計。」

「老房子就讓它老派,年代感是它最好的面貌。」這是常來的客人地主陸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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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莫干山越發紅火,有人說這裡越來越像「彼得梅爾的普羅旺斯」,而現在這片普羅旺斯上已經有近千家民宿。

早些年,媒體寫民宿還會把歐舒丹的洗浴、金可兒的床墊拎出來說一番,現在很少人提這些,一說好像顯得見識少了。

頤園,這個莫干山第一家民宿,曾經山上設施最好的房子,倒顯得跟不上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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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山山,國際新銳建築師和藝術家,畢業於哈佛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STUDIOQI建築事務所創始人,曾獲

於是,2018年,戚山山來了,頤園會被重新設計嗎?

04、它們不會隨著時光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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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山第一眼看到頤園,感受到的是「豁達而平靜」。

頤園,只是古樸簡單的石頭勾勒,面對那些百年的山茶,百年的桂樹,房前屋後悠遠的山林,對面金碧琉璃、飛簷畫角的華庭,沒有一絲怯意。反而用穩重且朝氣的氣韻,把一切山色都包容進來。作為建築師,山山最欣賞的就是頤園與自然之間咬合的狀態。

可進入內裡,頤園又是樸拙的平和、寡言、溫柔。從1930的民國,到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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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園最好的設計是不添加設計。」一瞬間,山山便讀懂了它。

說是不設計,其實在設計上花的心力更多。「整個設計就是在梳理。梳理什麼呢?梳理出一種平靜;也梳理出頤園自身的文脈。」

「它不需要過多的輔助語言去修飾,也不需要各種讓你咋舌的設計點,而是讓空間中的每一處角落都去自然的營造氛圍。越是看不見的設計,越是難的設計,但它可以把控著整個空間的氣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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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山覺得,頤園的氣韻來自於獨特的人文氣息。

書,是這兒的主角。頤園的每一處都有書的烙印,隨時都可以帶入一種讀書、讀景,讀人生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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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二樓中間的套房裡,房間極大,裡面是臥室,外面是「客廳」。

後來山山給我指正,那不是客廳,是書房。我才恍然,難怪身處其中,毫無在客廳想喝酒聊天的興致,全是想伏案讀書的念頭。

這種文人的氣場,是頤園本就有的空間姿態,可以以一種舒適愜意的狀態去回味。山山說豁達與平靜,不是被渴望出來的,而是與生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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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重修前的頤園,其實已經有些陳舊和雜糅。」把不必要的修飾和和堆砌盡祛,還原成清爽的少女模樣。頤園內裡的空間歷史感反而顯現出來了。

沒有設計的設計,其實是在精心搭建每一處生活場景和拿捏尺寸,包括每一束光和每一縷風。山山說,頤園的傢俱一定是可以和她對話的,也在相互對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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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TT,全稱UNDER THE TREE,寓意自然而平和。UTT銷售製作和生活息息相關的傢俱和家居品

「是一種不會隨著時光老去的木頭,年頭越久越顯出光澤來。」

頤園最終選擇的傢俱,是一個叫UTT的小眾品牌。不帶符號性、不故作姿態,取材自一種特別的柚木。坐在書桌前,躺在沙發上,能聞到柚木的清香,自然放鬆。線條非常簡單,有幾分樸拙氣。山山說UTT的傢俱展現出對於生活更為成熟的理解。

「它沒有特意去呈現某種文化屬性,卻達到一種恰到好處的平衡。」包容萬象,恰似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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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浴用的「黃裳」,也有一樣的意境。一個植物系小眾品牌,不用任何添加劑,是很自然的茶香,據說是西雙版納的味道。

有隻鳥好像正在樹梢上窺探,我和它隔著一扇窗對望,茶香發散到空氣裡,整座森林都是我的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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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把夏雨清編的《去臺北》在書房重讀了一次。夜深人寂,窗外全然黑了,只風來時樹葉沙沙響,和不知名的蟲兒在叫。檯燈的光正好。旁邊有咖啡機,但坐在書桌前沒想動彈。

直到此刻,我才領略到木心先生《竹秀》中「白晝一窗天光,入夜一枝燭,茶也不喝」的意境。心中擊節讚歎,又心想陳丹青先生確實了得,只一眼便明瞭。

05、終有迴響的黃金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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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時,夏雨清曾發過一條朋友圈:

「穿過迷霧去汲水,泉在莫干山頂,據說來自72年前的一場雨。做不了民國人,我還可以煮一壺民國水,泡一杯莫幹黃芽。」

我問他:「所以頤園也算寄託你的民國夢嗎?」

他笑著答:「不算吧,民國風流,那是文人最好的時代,但已經結束了。」

幸好,1930年的頤園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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