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說,不要在美夢裡停留太久;停得越久,現實越難以忍受。
我不是聖人,我只想去那個童話般的小鎮裡,做一場永不清醒的夢。
清晨
北歐朝陽,早早地浮上地平線,不是為了喚醒這個村莊,而是帶來襁褓般的安慰。
清晨的羊角村,一切還在在安睡。
大地上中依然殘留著夜的寒冷,微風中送來陽光的熱度。一陣陣, 一點點,空氣中瀰漫著果醬的甜味,彷彿熟睡的孩童正做著一個糖果的夢。
我開著小船,緩緩地滑過喬木的梳妝鏡,穿過水鳥的洞穴;兩岸的房屋隱藏在茂密的灌木叢後面,猶如蜷縮在草叢中的哺乳動物。
不忍心打擾整個村莊的安睡,我駛離村莊進入寬廣的Bovenwijde湖,湖的那一邊,是無邊無際的綠色溼地。
溼地裡的水道縱橫交錯,一不小心就會迷路。
迷路了也不要緊,在羊角村甜美的夢境裡,開船的人,都是睡仙。
等到夜的寒冷完全散去,泛著銀光的雲朵在水面投下清晰的印記,迷失的小船偶然間尋回來時的水道——
羊角村,已經甦醒。
正午
就像所有被天朝遊客發掘的景點一樣,羊角村也有其世俗的一面;彷彿童話故事的另一個版本。
鏈接公路的主幹道已經完全商業化,6歐元/人的大型遊船、10歐元/天的自行車、各種紀念品購物店和小型付費展館、餐廳菜單上蹩腳的漢字。
商店裡的收銀員用簡單的中文跟你打招呼;私家花園門口豎著“private”的警示牌;村裡的熊孩子們一群群圍著落單的遊客,說著從電影裡學來的、不那麼友善的話。
風和日麗的正午,羊角村的遊客絡繹不絕,說著各自的語言,在水道兩旁走走停停、吃喝玩樂。
童話般的羊角村,夢醒之後必須要面對現實。
然而我並不想清醒。我選擇逃離。
在羊角村租自行車的遊客不少,但極少,極少會離開熱鬧的村莊,騎行半個小時,來到這裡。
這裡,只有一望無際的麥田,和麥田上空盤旋的烏鴉。
我並沒有看到梵高畫裡金黃的麥田,盛夏的麥田,還是生機勃勃的新綠。
離開人類的喧譁,寧靜的田野,還沉浸在夢裡。
黃昏
等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漸漸離去,陽光的角度正好,空氣的溫度正好。
黃昏的羊角村,是動物們的童話王國。
一隻家貓霸道地躺在自行車道中間,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傲嬌地瞥一眼偶爾經過的行人。
一群水鳥陸陸續續跳上岸邊,三三兩兩地蜷縮在一起,準備進入另一場夢境。
水道向陽的岸邊,偶爾能看到村民悠然地坐在長椅上,迎著溫暖的陽光。
我閉上了雙眼。
橘紅色的磚牆、茅草覆蓋的屋頂、木質柵欄後面錯落有致的灌木叢。
喧囂過後的羊角村,還是童話中純淨美好的樣子,不曾汙染一絲一毫。
入夜
北歐夏日的太陽,總是倔強地不肯落下,本該是入夜的時刻,卻依然斜掛在地平線上面,像一盞永不熄滅的紅燈籠。
水面上星星點點地漾著金光,高大的喬木投下綿長的影子,冉冉升騰著炊煙的房屋一面是溫暖的橘紅、一面是寧靜的靛青。
入夜之時的羊角村,沐浴在斜射陽光的溫存中,催眠曲般安詳。
破曉
童話故事的結局,不總是happy ever after。
我在羊角村做了三天的夢,而夢境裡最深的憂傷是——總有一天要醒來。
夢醒之後的我,還要去別處尋找自己的happy ending。
再見!
童話般的羊角村,時光不能停,我終究是無法留。
親愛的,如果有一天你也到了這裡,請先卸下世俗的慾望。
心無雜念,才能入夢。
不關注,你永遠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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