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班維爾《藍色吉他》:人自以為擁有世界,世界卻背過臉去|譯作悅讀

约翰·班维尔《蓝色吉他》:人自以为拥有世界,世界却背过脸去|译作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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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班維爾

約翰·班維爾1945年出生於愛爾蘭,是當代愛爾蘭最重要的小說家之一。班維爾的小說以精準、冷酷、辯證的散文風格著稱,其作品曾獲布克獎、弗朗茨·卡夫卡獎、愛爾蘭圖書獎、愛爾蘭筆會獎、歐洲文學獎、《衛報》小說獎等眾多文學獎項。他的主要作品有《哥白尼博士》《開普勒》《證詞》《海》《藍色吉他》《無法企及》等。

在他近期引進出版的長篇小說《藍色吉他》中,主人公奧利弗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畫家,而私下裡,他還是一個從來沒被抓過現行的小偷。他偷竊不為錢財,只求刺激。他最惡劣的偷竊行徑,是從好朋友那裡偷了他的妻子。如今,他的繪畫生涯遇到瓶頸,已多日未曾拾起畫筆;不巧的是,他的秘密戀情也被人發現,他只得倉皇出逃,逃離他的情人、妻子和他的家。可最終,他不得不重新認識自己,踏上救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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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吉他》

[愛爾蘭]約翰·班維爾/著,戴從容/譯

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8年 4月版

《藍色吉他》的書名出自美國現代詩人史蒂文斯的長詩《彈藍色吉他的人》。史蒂文斯是現代英語詩歌史上一位重要的思辨型詩人,他思考的主題之一正是在神離去之後人與自然、主體與客體的關係。

班維爾《藍色吉他》的主人公是一位畫家,並且正寫著他對過去的回憶 (雖然不是詩歌);班維爾也在寫給譯者的信中提醒譯者,小說中存在著兩種不同的現實。事實上,《藍色吉他》並不僅僅如表面讀到的那樣,是一場婚外戀的悲劇,它更如史蒂文斯的 《彈藍色吉他的人》一樣,是對現實與想象、主觀與客觀的思考,這從故事中造成主人公喪失繪畫能力的原因中可見一斑。

《藍色吉他》的主人公奧利弗既是畫家也是小偷,他與朋友妻子的婚外戀既可以被視為愛情,也可以被視為偷竊。奧利弗的繪畫,根據他自己的反思,也是一種佔有或偷竊,只不過要偷竊的是整個世界,他是要通過把世界納入自己來改造世界,從而控制住世界那不受控制的存在性。奧利弗偷竊也不是為了錢,而是通過自己的重新佔有,使被竊之物得以從被遺忘的黯淡中重新進入生活。奧利弗的情人波莉在遇到奧利弗前所過的枯燥單調的小鎮生活也讓她如同被遺忘的物品,奧利弗的出現帶來災難,但也開始了她的新生。只是,無論繪畫、偷竊還是偷情,奧利弗都失敗了。

正如他在繪畫中領悟到的,外在的世界、內在的世界,兩者之間有著不可逾越、不可飛躍的深淵。班維爾給奧利弗安排的這一失敗結局,顯示了他與史蒂文斯在人與自然的關係這一問題上的最終分歧。

史蒂文斯用想象取代上帝,把現實視為想象的產物;班維爾筆下的奧利弗曾試圖用主觀改變客觀世界,他的繪畫不是把事物如其所是地畫下來,而是要“把世界納入我自己”,但他最終卻噎住了;他的偷情不是如波莉所說的去愛她,而是在想象中如奧利匹亞山上的神一樣賦予波莉超現實的光暈,後來正是波莉的不加修飾讓他在私情暴露後倉皇而逃;他的偷竊同樣是要通過自己的佔有來改變事物的存在,但是如奧利弗自己說的,也永無盡頭地失敗了。這種失敗,是班維爾對史蒂文斯所主張的想象可以作為“最高虛構”代替上帝的質疑。

如果說在《海》中,班維爾明白了人類的生離死別對這個偉大的宇宙來說只不過是海浪的一次翻滾,或者只是“這個偉大的世界又冷漠地聳了聳肩而已”。那麼在《藍色吉他》中班維爾更進一步明白了,人類一直多麼虛幻地將自己視為世界的主宰,以為可以用人類獨有的想象去塑造這個世界,而世界卻背過臉去,不讓我們進入。

《藍色吉他》的語言富於美感、旋律和節奏。

——《紐約時報》

約翰·班維爾再一次證明了自己是當代文學界的佼佼者。他如鐘錶匠一般對文字精雕細琢。

——《觀察家報》

豐富、華美、感人,每一頁都閃耀著令人驚歎的、令人回味無窮的意象。班維爾的文字是感官的盛宴。他的第一人稱敘述如一束燈塔之光照射到過去,又反射回來,冷峻地照亮黑暗。

——《星期日獨立報》

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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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吉他

我要想想我終於愛上波莉的那個夜晚,也就是說,終於第一次愛上。只要能轉移注意力就行,雖然我正應該把注意力從愛的念頭上轉移開,因為愛讓我掉進了怎樣的煎熬中啊。

事情發生在鐘錶匠、鎖匠和金匠行會的年度聚餐時。我們作為馬庫斯的客人出席,格洛麗亞和我——我該說,格洛麗亞並不情願,她像我一樣很容易感到無聊,對什麼都厭倦——跟他和波莉坐一桌,同桌的還有其他一些我們不需要關注的人。菜單上有牛排和烤肉,當然,還有土豆,煮的、搗成泥的、烤的,或者薯片,別忘了你那終年不斷的捲心菜配培根。

或許是焦肉的淡淡臭味讓我覺得不同尋常;這個,還有桌上蠟燭的煙味,以及三人樂隊的腹腔轟鳴。我身後的寬闊大廳裡喧鬧聲不斷,滾滾而來的洶湧聲浪,從中不時迸出某個女人喝醉後的尖銳笑聲,就像魚躍出水面。我也在喝,不過我相信我沒醉。儘管如此,當我跟波莉說話、看著她的時候——其實是愛慕地盯著她——我感受到黎明時分的陽光,一種突然的天啟,那種醉意漸濃時經常會達到的境界。嚴格地說,她並非美得不同尋常,但卻四射著某種我以前沒有注意的光芒,某種屬於她的光芒,她所獨有的;她的充盈,她的存在之存在本身。我知道,這有點兒虛幻,而且可能我以為看到了的東西不過是劣質啤酒的泡沫造成的效果,但是我正在努力抓住那一刻的真髓,把點燃了這場狂喜和痛苦的大火的火星找出來,還有損害、傷害,以及,是的,馬爾庫塞式的痛苦。

不管怎麼說,誰會說我們喝醉時看到的不是真實的呢,而清醒的世界不是模糊了的幻影呢?

波莉並非美麗絕倫。我希望這樣說不是欠缺風度;既然我打算接下來只要可能就堅持坦率,那麼最好一開始就坦率。當然,我覺得,現在依然覺得,她總體來說很可愛。她體態豐滿,骨架較大——想想童用大提琴那渾圓豐滿的下半部——長著乾淨的心形臉,有些凌亂的褐色頭髮。她那雙眼睛確實無與倫比,淺灰色,看上去幾乎透明,在某些光照下會顯出珍珠母的光澤。眼中有淡淡的投影,迷人地與兩顆略微交疊的珍珠門牙相互呼應。多數時候她都儀態嫻靜,但她的一瞥可以流露出令人吃驚的銳利,語氣有時能讓人相當刺痛,相當的刺痛。

鐘錶匠之夜沉悶無聊,我覺得來這兒可真蠢。我已經不理睬過節似的眾人了,而是用胳膊支著,熱切地把身子探過桌子,這樣我那發燙抽動的臉幾乎能伸到波莉的胸前,如果不是她在椅子上半轉身偏開我的話,幾乎就到了,而結果就是她順著右肩優美豐腴的曲線斜眼瞥著我。在力量和激情中我跟她聊了什麼?我不記得了——重要的不是這個,重要的是語氣,不是內容。我能感到格洛麗亞在監視我們,用她那又好笑又懷疑的目光。我常常想格洛麗亞嫁給我是為了總能有東西讓她發笑。我不想顯得像在洩憤,一點都不是。她的笑並不殘忍,都造不成傷害。她只是覺得我好笑,不是因為我說了或做了什麼,而是因為我就是這樣的,我是她的褐色頭髮、矮矮胖胖,以及——如果她知道的話——身手敏捷的小男人。

此時的波莉,就是鐘錶匠之夜我愛上她的時候,已經結婚三四年了,當然已非天真輕信的小女孩,可以指望被我巧妙的巴結奉承騙住。儘管如此,顯然我正對她產生著影響。聽我說話的時候,她睜大眼睛,態度曖昧地盯著我,她那斜眼的凝視更加重了這一表情,那是當一個已婚女性難以置信地意識到,一個相識多年,並非她丈夫的男人突然告訴她,他出乎意料地愛上了她,不管說得多麼轉彎抹角和誇張做作,由此萌發的一種怯怯的喜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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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初是怎麼相識的,我們四個?我想肯定是格洛麗亞和波莉先成了朋友,或者更恰當地說,成了熟人,儘管我似乎這輩子都認識馬庫斯,或者說他這輩子都認識我,因為我是兩人中年長的那個。我記得在某處植物公園的第一次野餐——麵包、奶酪、紅酒和雨——波莉穿著白色連衣裙,光著腿,輕盈柔軟。自然,我是在用老夥計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的眼光看這件事——較早的那幅小的——金髮的格洛麗亞全身赤裸,波莉在背景中稍遠處洗著腳。

波莉那天看上去簡直就是個小姑娘,粉紅的臉蛋有如凝脂,根本不像是已婚女性。馬庫斯戴著一頂有洞眼的草帽,格洛麗亞還是她通常那個光芒四射的自我,明亮巨大的美向周圍散射著光輝。天哪,那天我的妻子確實高貴優美,事實上她總是如此,三十五歲的她具備了成熟的全部風姿。我會把她想象成各種各樣的金屬,黃金,毋庸置疑,因為她的頭髮,白銀是因為她的皮膚,但是她身上也有某種黃銅和青銅的富麗;她有種屬於她的卓越光芒,一種莊嚴的光輝。事實上,她屬於提埃坡羅而不是馬奈筆下的人物,比如,某位威尼斯大師筆下的克里奧佩特拉,或者他的勃艮第的比阿特麗斯。跟我的容光四射的格洛麗亞相比,波莉幾乎連那些許願小蠟燭中的一支都夠不上,就是人們通常在教堂裡付一便士後在自己鍾愛的聖像前點燃的那種。那我為什麼——啊,現在,這才是事情的關鍵,那些讓我把每件事都搞砸了的關鍵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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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錶匠之夜就像這類聚會常發生的那樣,突然間就神秘地結束了,我們桌上的大多數人已經站起來,醉眼矇矓地努力打起精神準備離開了,這時波莉簡直就是一躍而起,想到了小皮普,我猜——孩子應該正由波莉的父親和她那迷糊的媽媽照看著——但是接著她停頓了一秒,做了一個奇特的、顫抖的、細微的掙脫動作,吃驚地微笑著,眉毛上揚,雙手從兩側伸出,手掌平攤在空中,好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孩試圖做屈膝禮。這可能只不過是她的屁股離開椅子時產生的效果——屋裡又熱又潮——但給我的感覺似乎是她被某種看不見的、有浮力的物質突然地、輕輕地提了起來:可以說,在一瞬間,她行走於空中。這很難說是她丈夫不在時我讓她不得不聽我充滿激情的長篇大論的結果,但是我被感動了,幾乎熱淚盈眶,覺得自己多少獲得允許與她一起分享這個短暫而秘密的狂喜。她拿起絲絨錢包,依然帶著一絲略感吃驚的微笑——她是不是甚至有點兒臉紅?——做出四處尋找馬庫斯的樣子,後者正去取他們的外衣。於是我也站了起來,心嗵嗵跳,我可憐的膝蓋要動不了了。

戀愛了!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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