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足下”“犬子”……那些“不明覺厲”的稱謂請不要想當然

“家父”“足下”“犬子”……那些“不明觉厉”的称谓请不要想当然

一位教師同客人見面,覺得直接問候“你的父親身體可好”不太文雅,便拽了一句文:“家父近來可好?”客人鬧愣了,只好說:“對不起,令尊我還沒有見過。”

“家父”“足下”“犬子”……那些“不明觉厉”的称谓请不要想当然

無獨有偶,偏偏中央電視臺《藝術人生》節目一位著名主持人,重蹈覆轍,同樣誤將對方的父親稱為“家父”。這已經是夠難堪的了,可是,所在的節目組卻硬著頭皮,偏要“將不是當理說”,辯稱他們的主持人是“為了更好地與觀眾溝通”,說什麼:“從語言的角度來講,‘令尊’是在不太熟悉的時候用的,而為了拉近與被採訪者之間的距離,更好地進行溝通,用‘家父’也可以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過去,有人家中來客,嫌自家的房間太小,欲借鄰居家的用一下。寫信說:“家室太小,欲借令堂一用。”結果被鄰家扇了一個大嘴巴。不知道捱打者的同事,又將為他做怎樣的辯護?

日常社交稱謂是門大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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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經》有一段話:“父子恩,夫婦從,兄則友,弟則恭,長幼序,友與朋,君則敬,臣則忠。此十義,人所同。”實際上,講的是五種倫常關係: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裡面也包含了長幼、尊卑、上下的秩序。所謂稱謂,就是源於這個“五倫”“十義”而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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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官場、文壇、商學各界,都特別注重禮儀,日常交往、書信往來、著書立說,在名、字、號的用法上十分講究。

君王對臣下,長輩對晚輩,老師對門生,都是稱名。按照規則,上級對下級應該稱名,但有些講究禮節的,往往還是以字相稱,表示尊重。比如,曾國藩信札中,對其下屬,一般都以字相稱,並不直呼其名,而自己則謙稱“國藩”“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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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當本人說到自己時,一般都用本名,而不能自報字、號。在書信和文章中署名、落款,也是如此;而且,稱呼自己時往往用謙詞或者卑稱,如“鄙人”“在下”“不才”“僕”“晚生”“後學”,等等。而如果自己稱“字”,則被認為“有失體統”。

這裡有個典型事例:晚清狀元、中國近代化的開拓者之一張謇,一天,接到在青島求學的兒子張怡祖的信,看過之後,忽然發現信背封條處,署有“孝若”二字。“孝若”,是怡祖的字。當時,張謇大為不悅,立即寫信加以責備:“今兒才十五......對他人尚不可遽稱字,況於寄父之函而題封以字乎?此事關乎禮教,不可不知,以後動筆,須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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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謇獨子張怡祖,字孝若,“民國四大公子”之一

而稱呼別人則用尊稱,如“閣下”“足下”“大人”“鈞座”等。反之,如果對人直呼其名,會被認為是一種沒有禮貌的不敬行為。尤其是對那些有身份的人,如果直呼其名,唐突長者,輕則遭到奚落、恥笑與戲弄,嚴重的還會罹災賈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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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籍中有一個“家僮背磨”的趣事。明初,江南名醫莊伯和,性開朗,善諧謔。一日,他的友人、當地名士李庸遣家僮送來書信一封。家僮呈遞書信時,不慎叫出了這位名醫的名字。對這種失禮行為,當時文人一向都看得很重,莊氏也極度不滿。但他並沒有當面加以指斥,而是採取一種巧妙做法予以懲處。只見他一本正經地對李家僮僕說:“你們老爺要借我的藥磨用一下,叫你把它揹回去。”並隨手書寫一份回函,要他轉交。家僮揹著沉甸甸的藥磨,氣喘吁吁地回到家裡。主人先是一怔,待到看過了便函:“來人當面直呼姓名,實為無理,罰他馱運藥磨兩遭。”這才明白了底裡。不禁被友人的風趣逗得哈哈大笑,遂立即命令家僮再把藥磨揹回去。

至於下屬對上級、晚輩對長者、學生對先生,則絕對不能稱名,即使以字、號稱之,後面往往還要綴上相關的尊稱。在字、號不再通行的情況下,對於師長、尊者、德高望重的人,人們習慣在姓的後面加上“先生”,或者職務、職稱;年歲大的以“公”“翁”或“老”稱之;年輩相當的,為客氣起見,有的稱“君”稱“兄”;即使稱名,也並不直呼,往往要在後面附以“先生”“女士”等稱謂。

親屬之間的稱呼,同樣也頗有講究,而且可以說,是中外一體的。比如恩格斯就曾說過:“父親、子女、兄弟、姊妹等稱謂,並不是簡單的榮譽稱號,而是一種負有完全確定的、異常鄭重的相互義務的稱呼,這些義務的總和,便構成這些民族的社會制度的實質部分。”這是從責任、義務的角度說的。恩格斯還講過,親屬間的稱謂,“是實際上流行的對血緣關係的親疏異同的觀點的表現”。

從前對於父母之名,是要避諱的。古人說:“父母之名,耳可得而聞,口不可得而言,則所諱在我而已。”看過《紅樓夢》,人們當會記得第二回冷子興與賈雨村的一段對話:

子興道:“......上一輩的(名字),卻也是從弟兄而來的,現有對證:目今你貴東家林公之夫人,即榮府中赦、政二公之胞妹,在家時名喚賈敏。不信時,你回去細訪可知。”

雨村拍案笑道:“怪道這女學生讀至凡書中有‘敏’字,皆唸作‘密’字,每每如是;寫字遇著“敏”字,又減一二筆,我心中就有些疑惑。今聽你說的,是為此無疑矣。”

“這女學生”即林黛玉。因為她要避母親賈敏的名諱,所以,每逢遇到“敏”字,便唸作語音相近的“密”,而書寫時則故意缺一兩筆。這類避諱形式,今天已不復存在,但對於長者、尊者不直接稱名的規矩,還是堅持的。

原外交部長李肇星講過一則趣聞:他的父親是抗日遊擊隊戰士,偶爾回家,鄉里父老兄弟都前來歡迎他們。有個鄰居叔叔有意拿他逗趣兒,便悄悄地把小肇星叫到一邊,叫他大聲喊一個名字。當時,李肇星年歲小,不知道里面有計策,就按照族叔教給他的喊了一聲,結果被父親聽到了,過來就給他一巴掌,原來那是父親的乳名。在家鄉,只有長輩才能這麼叫。這是一種禮儀,一種規矩。直到今天,對於長者、尊者,也還是不能直接稱呼名字,更不要說乳名了。

在稱呼自家的親屬時,通常會聽到或見到“家、舍、亡、先、犬、小”這一類字樣。先說“舍”字,這是用來謙稱比自己卑幼的親屬,如舍弟、舍妹、舍侄、舍親,但不說舍兒、舍女。“先”,含有懷念、哀痛之情,是對已死長者的尊稱,如對已離世的父親稱先父、先人、先嚴、先考,對母尊稱先母、先妣、先慈,對祖父稱先祖,等等。“亡”,用於對已死卑幼者的稱呼,如亡妹、亡兒。對已故的丈夫、妻子、摯友,也可分別稱為亡夫、亡妻、亡友。“犬”,舊時謙稱自己年幼而涉世不深的子女,如犬子、犬女等。“小”,對人稱自己子女所用的謙詞,如小兒、小女等。最後說說“家”的用法,它是用來稱呼比自己輩分高或年長的活著的親人,含有謙恭平常之意。如稱自己的父親為家父、家嚴,稱自己的母親為家母、家慈,稱丈人為家嶽,祖父為家祖,以及家兄、家嫂,等等。

夫妻之間也非“三言兩語”能夠講清楚

剛才已經說了,尊稱別人的父親,叫令尊、令嚴;母親叫令堂、令慈;兄弟叫令兄、令弟;子女叫令郎、令媛。尊稱人家的兄弟,叫賢昆仲;夫妻則稱賢伉儷;尊稱別人妻子叫賢內助,尊稱年齡稍大於自己的朋友的妻子為嫂夫人。舊時著名童蒙讀物《幼學瓊林》裡專有一部分,講各種稱呼,裡面有這樣的話“稱人妻為尊夫人,稱人妾為如夫人”;稱呼叔父叫諸父,稱呼侄兒叫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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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對丈夫的稱呼,從古至今變化是很多的。最早稱為“良人”,古詩:“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裡。”《孟子》:“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後來又稱“郎”,古詩有句:“不為旁人羞不起,為郎憔悴卻羞郎。”親熱一點則叫“郎君”,又叫“官人”“老爺”“相公”。

新中國成立後,我們改稱“愛人”,但久居海外的華人卻拒絕接受,認為與“情人”同義。民間稱“當家的”“孩子他爸”“我們那口子”。女子的配偶,一般稱作丈夫;還有其他稱謂:君、外子、官人、愛人、當家的、前面人、掌櫃的、外面人、郎君、老伴兒、老頭子、那口子、男人、那位老闆等。

從古至今,對妻子的稱呼,據說有近四十種之多。皇后,皇帝的妻子。小君、細君,最早是稱諸侯的妻子,後來作為妻子的通稱。古代諸侯的妻子稱夫人,明清時一二品官的妻子封為夫人,近代用來尊稱一般人的妻子,現在多用於外交場合。荊妻,舊時對人謙稱自己的妻子,又稱拙荊、山荊、賤荊。娘子,古人對自己妻子的通稱。糟糠,形容貧窮時共患難的妻子。過去對他人稱自己的妻子,書面語稱內人、內助。舊時稱生意人的妻子為內掌櫃或內當家的。太太,新中國成立前一般稱官吏的妻子,或有權有勢的富人對人稱自己的妻子為太太;今有尊敬的意思,如問“你太太怎麼沒來”?有的人為了表示親愛,在書信中稱妻子為賢妻、愛妻。老伴兒,指年老夫妻的一方,一般指女方。有些地方稱妻子為娘兒們,或婆娘、婆姨;江南一些地方稱堂客;在河南農村稱妻子為媳婦兒,北方城鄉也有這個俗稱;有的稱家裡、屋裡人、做飯的,或孩子他娘。一些農村,稱妻子為女人;而夥計、搭檔,則是現代都市對妻子的俗稱。另外,舊時對妾的稱呼有側室、偏房、小星、如夫人等。妻子死後,又另娶的,稱為繼室、續絃。

夫妻關係在古今稱謂中,有結髮、鴛鴦、伉儷、配偶、伴侶、連理、秦晉、百年之好等。“鴛鴦”原指兄弟,我國古代曾把鴛鴦比作兄弟。鴛鴦本為同命鳥,雙棲雙宿,所以古人用它來比喻兄弟和睦友好。後來,以鴛鴦來比夫婦,始於唐代詩人盧照鄰。

在我國古代,年少之時結為夫妻,稱為結髮。後因以“結髮”為結婚,指原配夫婦。至於丈夫對妻子的父母,妻子對丈夫的父母,在稱呼上也有發展變化。先秦時期都稱為舅姑。這種奇特的稱謂,反映了母系氏族社會族外群婚的遺蹟。到了南北朝時期,開始稱妻子的父母為“丈人”“丈母”,這是一種尊稱。至於稱妻父為“泰山”,則來自於一種政治利益的關聯。

這裡有個故事:唐明皇到泰山舉行祭拜天地的大典,丞相張說擔任封禪官,順便把他的女婿鄭鎰也帶去了。因為按照舊例,隨皇帝封禪,丞相以下官吏可以晉升一級。當時,鄭鎰是九品官,張說利用職權,把他連升四級。唐明皇發現他的官服變了顏色,便問是咋回事,鄭鎰不敢回答。皇帝身旁的藝人擅長諷刺,便說“此泰山之力也”,一語雙關。後來就這麼叫下來了。因為泰山又稱東嶽,是五嶽之長,於是又把妻子的父母稱為“岳父”“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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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又被稱為“泰山”

東床指女婿。東晉時郗鑑讓門人到王導家去物色女婿。門人回來說:“王家少年都不錯,但聽得消息時,一個個都裝出矜持的樣子,只有一個年輕人,袒腹東床,只顧吃東西,好像沒聽到我們說話一樣。”郗鑑當即表態:“這個人正是我要物色的好女婿!”這個年輕人就是後來的大書法家王羲之。以後,人們就稱女婿為“東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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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稱謂的學問還真是不少哩!而且,大都與我們的日常生活聯繫緊密。所以,大體上有所瞭解,還是很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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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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