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首優雅的小確喪

这是一首优雅的小确丧

下行

讓我卻步的並不是痛苦,而是時間

以它悲哀的前兆和氣味,

它的鮮花和迴響,它的河流和罪錯。

即使是現在,雖然沒有未來,

我都要用未來時態向自己說謊。當我的頭髮

逐漸稀疏,我開始收集梳子。當鬧鐘鳴響,我悲嘆。

沉落的世界從絕望中尋找樂趣

因為痛苦意味著獨處,

種種事端就像我無法搞定的樂譜,

就像我在拆除死亡的種種發明。

我曾經建造城堡,現在我做家庭雜務。

為了消磨時間我整理我的東西。

為了能夠入睡我背誦國王的名字。

作者 / [美國] 喬書亞·愛德華斯 翻譯 / 光諸

Decline

It is not pain that holds me back, but time

With its sad prefigurations and smell,

Its flowers and echoes, rivers and crime.

Even now, without a future, I tell

Myself lies in future tense. As my hair

Thins, I collect combs. When clocks chime, I groan.

The falling world finds pleasure in despair

Because to suffer means to be alone,

And I suffer through all the accidents

Of change as though I were settling a score,

As if to disinvent what death invents.

I once built a castle, now I do chores.

To pass the time I rearrange my things.

To fall asleep I recite names of kings.

JOSHUA EDWARDS

讀者很容易像我在一開始時一樣被這首詩的表象迷惑,以為這是一個英國的斯多葛主義者在晚年寫的詩。經過簡單的搜索,我發現這首詩的作者2011年才出名,是個美國的小夥子。

然後仔細研究再研究,我發現這首詩並不是斯多葛主義者看淡世事的超脫之作,它寫的就是“喪”。其實,題目可以翻成“下坡路”,但我並沒有,我翻成“下行”,因為這是一首優雅的詩。

絕對經典的語言,絕對的喪。看到第一句,我就被它喪到了:“讓我卻步的並不是痛苦,而是時間”——經歷了那麼多,已經知道反正無論怎麼付出都不會有令人興奮的回報,還不如不做。然後就無可挽回地墮落下去。什麼叫“雖然沒有未來,我都要用未來時態向自己說謊”呢?這可以用詩裡的例子回答。“當我的頭髮逐漸稀疏,我開始收集梳子”。他可以對自己說:“等頭髮再長出來,我就有很多梳子可用”。

難道不是應當開始收集假髮才是積極向上的嗎?!

為什麼要有消極的,負面的藝術?我命名的“異形效應”可以提供部分解釋。在經典科幻片《異形》中,成年異形在出現之前是令人恐怖的,觀眾總是擔心它的突然出現,而當它完全現形時,卻並不那麼嚇人了。描寫人生的悲慘境遇,如果特別準確,就好像讓異形現身,看上去就不那麼可怕了。

但是有個問題。《異形》這部電影之所以人見人愛,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在異形現身之後,氣氛從恐怖片變成了驚險片。恐怖片是悲觀的,而驚險片是樂觀的。最終異形被女主角踢出機艙是典形的“好萊塢式結局”。而我們今天的詩,看不出搏鬥的痕跡,主人公似乎會繼續呆在機艙裡,讓怪物吃掉。

或許,這首詩只能用“卡夫卡式的英雄主義”來解釋了。卡夫卡是宇宙第一喪神,他的喪語錄隨便抓就是一把,比如“世界總是在積極地折磨人,事實上這是‘世界’和‘積極’唯一的聯繫”;“想死是開始理解這個世界最早的跡象之一”;“當精神失去支柱作用的時候才獲得自由”……那麼,卡夫卡的意義在哪裡呢?

一種解釋是說,承認世界是荒蕪、悲慘的本身就是一種英雄行為。也可以說,當他開始寫作的時候,就搖身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他是勝利者,而在普通人的世界裡,這種行為雖然並不是勝利,起碼也進入了“不可描述”的範圍,不是完全的失敗。這就好比說,在《復仇者聯盟:無限戰爭》中化成灰的那些英雄,進入了一個常人不可見的“靈魂域”,他們通過“神奇博士”的法術進入“滅霸”的夢境,在夢裡把他暴打了一頓,這樣的事蹟可以說是介於“勝利”和“不可描述”之間。

或許事情比上述描繪的都簡單,只是一個小夥子在暫時的低潮期,寫了一首很有靈氣的詩。好吧,寫詩才是宇宙的第一正義,要是有顏值,那就更完美了。喪,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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