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年前 涪江上游曾發生特大洪水

116年前 涪江上游曾发生特大洪水

116年前 涪江上游曾发生特大洪水

50年前,我在平武縣龍安鎮南門外的涪江邊撿柴時,曾聽到兩位老人講述清光緒年間在平武發生過一次特大洪水。這個故事經兩人講述出來有“兩種版本”,一種是因發生洪水時本人還沒出生,是聽父親說的;而另一種是當事人已十幾歲,曾親身經歷過那次洪水。因很長時間無可靠的史書及史料證實,我一直半信半疑,認為它只是個民間傳說。最近閱讀《平武縣誌》,證實了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趙建國(江油)

《平武縣誌》第8頁《大事記》(一)中記載:“光緒二十八年(1902)8月,連降大雨,涪江暴漲,兩岸人畜、房屋、田地損失慘重,死1萬餘人。龍安城受洪水襲擊,東街武廟口進水。”另在《三、洪災》一節第150頁中記載:“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七月二十六日至二十九日連日大雨,縣城東街武廟門口進水,報恩寺菜園被淹,東門城牆上能洗腳。沿河牲畜、房屋、莊稼被洪水掃蕩一空,死人萬餘。”

1963年我11歲,在平武縣龍安鎮小學讀三年級。大概在5月初,我家從西街一戶私人深宅裡搬到南街的公租房居住。公租房是穿木結構的三間小瓦房,就在古城牆下南門旁邊,一抬頭,城門上“清平”兩字清晰可見。那時,500多年前明朝宣德年間修建的古城牆保護完好,風化潮溼的牆縫裡長滿碧綠的蓑草和青苔,兩扇城門還在,顯得古樸而滄桑。一出城門洞,下面就是奔騰的涪江。每年七、八、九三個月,是涪江漲水期。每當下大雨山洪暴發,從上游的深山老林就會衝下來不少木柴。這些木柴隨著江水漂流,有的擱淺在江灘上,有的被卡在江水的石縫裡,有的被埋在洄水的淤泥中。隨著江水逐漸退去,縣城的百姓就可以在江邊把這些木柴撿回家曬乾當柴燒。為了使家裡平時做飯有足夠的燒柴,從此每年七、八、九三個月,我經常背上背篼到南門外的涪江邊撿柴。

在江邊撿柴的幾年裡,我經常見到兩位老人。一位是住在我家斜對門的鮮爺爺(當地人叫他“鮮寶兒”),他五十多歲,身體健壯,一年四季在涪江邊主要靠簡陋的工具淘沙金維持一家四口人的生活。另一位是七十多歲姓劉的老人,他是我們班一位女同學的爺爺,他家就在我家後門不遠的一片菜地邊上。劉爺爺以前是教書先生,雖然當時已七十多歲,但身板硬朗,一年四季在涪江邊釣魚。我和他們接觸時間長了,不知不覺成為“忘年交”。他倆在江邊經常向我講一些發生在當地的陳年往事。

1966年7月下旬和8月初,縣境普降暴雨,山洪暴發,特別是8月5日,涪江上游的水晶區水柏公社周邊800平方公里範圍內連降三個多小時特大暴雨,一時間涪江水位猛漲,泥湯似的洪水淹至東城門洞。城內一大片房屋進水,沿江兩岸損失很大,共沖走淹死五十多人(《平武縣誌》29、150頁有記載)。洪水過後一天下午,我在南門外江邊撿柴,遇見釣魚的劉爺爺。我對他說:“劉爺爺,這次洪水好大哦,我們班幾個同學住在武廟口下面東門街上,洪水湧進城門洞,他們的家裡都進水了。”他聽了後對我說,這次洪水不算大,平武縣境段曾發生過10多次大洪水,大都淹至東城門洞,而最大一次發生在1902年夏天,把武廟口下面的房屋都淹了。他喝了一口酒,一邊回憶,一邊慢條斯理向我講起那次洪災。

那一年是清朝光緒二十八年,即1902年,他只有十幾歲,正在學堂唸書。那年夏天雨水特別多,有時一下就是三四天。大概在7月底,或8月初的一天,先是中到大雨不停地下,天黑時突然天昏地暗,電閃雷鳴,下起瓢潑大雨。到了半夜,一陣陣雷聲驚天動地,嚇得他們一家人睡不著覺。天亮時,他父親拉著他的手爬上南門的城牆一看,滔滔的洪水把對面枕頭坪山下全淹了,已見不到山坡下大片的芭茅草和玉米地。向下一看,小春壩沒了,東皋灣和匯口壩之間一片汪洋。不知不覺,上午天一時晴了。中午他正在家裡吃飯時,南門外忽然傳來陣陣隆隆的吼聲,就像遠處的雷聲。他放下碗立刻和南街上一群大人小孩上城牆一看,拌湯(當地土話,即玉米麵稀飯)似的洪水就像一條黃色的巨龍,從西門上游呼嘯而來。洪水中不僅有連根大樹、玉米稈、還有豬、羊、牛以及人的屍體等。龍安鎮的地勢是西高東低,有古城牆環繞,東南西三面臨水,北面依山,衙門口以上地勢最高,武廟口以上其次,最低處是武廟口以下至東城門洞口。他們一群人剛從城牆下來,就聽見有人在遠處的街上高聲叫喊:“快去看哦,洪水把武廟口下面東街的房子全淹了!”他和一大群人跑到武廟口高處一看,武廟門口已進水,東門城內的房屋全泡在洪水中,洪水幾乎快把東門的城牆淹沒。他聽身邊人說,上午東門外洪水陡漲,波濤洶湧,洪水不斷兇猛地從城門洞湧進城裡,嚇得街上百姓驚惶失措,急忙扶老攜幼來到武廟口高處和報恩寺躲避。看著眼前的洪水還在上漲,已淹到武廟門口和報恩寺大門前,百姓紛紛擁到縣衙門請知縣大人快想辦法“降洪魔”。於是知縣急急忙忙來到武廟口、報恩寺門前察看。當他在報恩寺門前看見波浪滔天時,嚇得只是發呆,毫無辦法。過了好久,他才回過神兒來,自言自語地說:“這該咋辦?這該咋辦哦……”人們看見知縣面對滔天洪水束手無策、毫無辦法時,只能不停地搖頭唉聲嘆氣,然後一起湧進報恩寺,來到大悲殿千手觀音面前燒香、磕頭、祈禱……令人恐怖的洪水下午開始逐漸消退,天黑時,洪水已退至東門城門洞。在報恩寺門前的玉米地、蔬菜地的泥坑裡,武廟口下面的房屋裡,人們還抓到活著的涪江大鯉魚和娃娃魚呢。

這次特大洪水造成的損失非常慘重。因洪水來得突然,沒人預報,離虎牙河、涪江較近沿途兩岸的房屋連人、莊稼等大部分被洪水捲走。洪水退去的十幾天裡,平武縣境內的涪江邊到處都能見到樹木、淹死的家畜家禽等以及人的屍體。在十多天裡,城裡到處都能聽到哭聲。因城裡很多人的親屬就住在涪江邊的兩岸,他們連人帶家都被突如其來的洪水沖走了。而腐敗無能的晚清王朝以及地方政府官員,在特大洪災前後卻毫無作為,完全靠百姓自救,可以說這使當地百姓感到非常失望和悲傷。當開學時,他發現他們學堂的學生少了十幾個。

後來,學堂的老師張化雨(張秀熟的父親)告訴他們,發生這次特大洪災的主要原因是虎牙關連續下了四天大暴雨,從而使涪江上游的幹流虎牙河的洪水不斷猛漲。三天後的夜裡,因大暴雨持續時間長,虎牙關高山堡一帶突然發生大面積山體崩塌,巨大的塌方和泥石流將象鼻嘴很長一段河道堵塞,很快形成了一個又深又長的堰塞湖。到了凌晨三四點鐘,洪水越漲越大,堰塞湖瞬間崩潰。鋪天蓋地的洪水就像一群張開大口的惡魔,在漆黑的雨夜直往下游撲去……幾個月後,經大概統計,靠近虎牙河、涪江兩岸除牲畜、房屋、莊稼等被洪水掃蕩一空外,死亡人數達萬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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