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關注你,你就永久寂滅了

01.

知道胡遷(原名:胡波)自殺,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

瀏覽知乎的時候,無意發現的。

若荷清寒 | 剛關注你,你就永久寂滅了

第68屆柏林電影節閉幕,由他導演的《大象席地而坐》在柏林電影節上獲得兩項大獎,分別是最佳處女作特別提及獎和柏林電影節(論壇單元)影評人費比西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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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遲到的榮耀和成功,再也不會給他加冕了。

死後才被大眾所知,在藝術界並不是件新鮮事。

譬如,舉世聞名的畫家梵高,《紅與黑》的作者司湯達,《變形記》作者卡夫卡……

倘若說這些人離你比較遙遠,那路遙呢?

1983年,他的小說《人生》獲第二屆全國中篇小說獎,卻沒有去頒獎的路費。

時隔8年,他的小說《平凡的世界》獲得第三屆“茅盾文學獎”,還是沒錢領獎買書。

當借錢的弟弟告訴他,你今後再不要獲什麼獎了,人民幣怎麼都好說,如果你拿了諾貝爾文學獎,去那裡是要外匯的,我可搞不到!

路遙只說了一句:日他媽的文學!

當他完成最後的創作——《平凡的世界》時,雙手痙攣,泡在熱水裡半天才能恢復知覺,終於為全書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而那些掙扎在生活的泥沼中,苦苦陷入精神深淵的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曹雪芹無緣完成《紅樓夢》,於病痛折磨中去世。

梵高無望等到畫作成名,向自己射槍自殺了。

胡波沒能等到柏林電影節頒獎,用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

張小嫻寫過一本很有趣的小說《紅顏露水》,漂亮女孩邢露與破落畫家徐承勳之間的愛恨情愁,畫家徐承勳很有才華,然而卻潦倒窮困,他並沒有靠畫家而出名,而是靠繼承家世成為富豪。

02.

我們只看到了逆行者的孤獨背影,誰又讀懂了他們的內心?

人越是明白,越是有追求,就越孤獨。

像胡遷這樣一個背對時代的逆行者,一個不肯妥協的理想主義者,一個身體力行的殉道者,他的孤獨可想而知。拍電影不被人理解,拍電影還掙不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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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波微博)

縱然他有才情,現在才被識別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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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內心折磨,精神深淵,卻是無人察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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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波微博)

2016年,胡波曾寫過一首短詩:“那頭顱掛在樹梢/好像接近死亡能使你懂得什麼/但世界啊/永遠像最初的樣子。”

伏爾泰也說過這麼一句話,當我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這個世界還是照樣愚蠢和邪惡,跟我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所發現的並沒有兩樣。

是啊,沒有人能夠抵抗生活的碾壓。沒有多少人能改變世界的冷酷。

就算你才華橫溢,天賦凜然,也要解決生存的吃喝拉撒睡的現實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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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波)

我知道,胡波這個名字很快就會被大眾遺忘,成為無數面目模糊的早逝者之一。

就像當年的馬雁,花一樣的年齡,31歲的她決然奮不顧身的跳下了樓,留給後人一個暗淡的身影。

當她逝世5週年,百花文學獎把散文特別獎頒給了這位已故的年輕詩人。

秦曉宇曾在騰訊接受專訪時說,這種精神的磨難,使她(馬雁)對生活有一種內在深淵的體驗,一種意識的分裂感,一場內在沉痛的精神漂泊和無根之旅。

在這一點上的體驗越深刻,創造出的文學就越了不起,反之就會很平庸,因為你在精神方面沒有給人提供一種壁立千仞,或者高山峻嶺的感覺,而馬雁恰恰有這樣一種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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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雁)

精神漂泊的無根之旅,意識分裂的深淵體驗,藝術家燃燒著靈魂在創作,然而詩意的世界卻不能擺脫生活的苟延殘喘。

我一直在想,藝術的頂層是不是接近於真空,那裡空氣稀薄,使人格外孤寒,聰明的人是不是不會追求這種東西?只有那些頑固執拗的理想主義者才負隅頑抗的勇往直前。

榮耀、讚譽的代名詞,後面全部都是孤獨、清寒。

可是,你明明就知道高處不勝寒,卻偏往高處峭壁走。

“似乎自古以來,那些對現實不願意妥協的理想主義者的下場都非常慘,不願意和金國妥協,奮勇而起迎回徽欽二帝的岳飛,最終冤死風波亭;蒙古滅宋,不願意和忽必烈妥協的文天祥,慘烈就義;也先犯境,不願意南遷求生的于謙,最終扶大廈將傾但含冤遇害。

我們的國家和民族能夠延續至今,就是因為有很多的‘痴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些人身上有一種共同的氣質和價值觀。”丁道師的回答不置可否。

曾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有什麼是“非這樣不可”的?

長遠來看,享受當下擁有的東西才是最正確的。

意義都是荒誕的存在,都會葬於時間的沙流中,所謂經典,難道就不會沉沒嗎?

但是,作為頑固的偏執者,我依然無法說服自己的內心。在有限的生命長度下,還是傾向於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無關媚俗,無關其他,只為安放自己的靈魂。

03.

藝術淬鍊於生活的苦難,而苦難卻成為不了生活的援助。

馬雁寫過這樣的話,一個詩人要努力讓自己不與黑暗合而為一,用他的敏感和力量,使他成為一個有資格、有實力深入到人類最醜惡的地方去的特選子民。

寫詩是一種冒險,這是最沒底線的一種冒險遊戲……語言可以拯救一切,甚至我們自己。

然而藝術卻不能拯救苦難的生活。

“如何成為一個好的作家?”

海明威回答道,一個糟糕的童年。

糟糕的童年經歷,讓他們都敏於心,深入黑暗的生活內臟,淬鍊生活的苦難,提純成經典的藝術傑作。

然而,糟糕的童年經歷,更易於神經敏感纖弱,更容易陷入哀憫悲痛的苦難中,更無法自拔於憂傷脆弱的情境中。

我始終覺得,精神的孤寒比物質的磨難更能折磨人。

人要抵抗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孤獨和別人的眼光。

若順從了世俗的眼光,它們就像方方正正的框格把你釘死,讓你長成一棵標準的樹,然後你再無形的脅迫別人,同化成一種模式。

若抵抗得了世俗的眼光,就得禁得住寂寞,否則它會逼迫你向人流趨動,無時無刻都啃噬著你的內心。

常常掙扎在這兩種浪潮中,忽而向左,忽而向右。

只禁受過一種折磨就妥協的人無疑才是最幸福的。

而真正的藝術在於坦誠自己的心跡,將所有的情慾都和盤托出,強烈而純粹地剖白自己和他人。

展示自己的軟弱和強勢,人性的善惡妍媸,接受大眾的審判,吸引密度同質的人群,他們奮力的划向夢的彼岸,然而大多數卻深陷潮水的深淵。

如果說,我們不斷地從孤獨中走出,投入人群,卻無助地發現,寂寞仍在背後,它從未遠離。那麼,藝術家就踽踽獨行在單薄脆弱的高絲上,孤獨冷清,險境重重。

毛姆毫不客氣地說,人要是太聰明瞭,就不有趣了,他得遇到同自己一樣聰明的人才找得到有趣。所以對大多數人來說愚昧反而是一種幸福。

理想主義者像漂亮的煙火,驚鴻一瞥,顛倒眾生,絢爛璀璨,剛烈的燃燒,決裂的迸發,然後再驕傲的墜毀。

它們發聲於燃燒的靈魂,卻被裹挾群眾的歡呼聲。

真幸運,我們還能遇見啊

end

文章作者 ✔ 鄭立寒

音樂:王菲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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