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猜想:再過50年,卡爾波普的思想會不會死?

卡爾·波普爾作為西方重量級的科學哲學家,他的兩本書《歷史決定論的貧困》和《開放社會及其敵人》幾乎蘊含了他的全部哲學思想,如果你想了解波普爾,這兩本書你就必須要精讀細讀。這兩本書都說些什麼呢?其蘊含的核心思想有哪些呢?波普爾為何要冒著極大地政治風險去批判黑格爾和馬克思呢?一起跟隨哲學詩畫詳細進入。

哲學猜想:再過50年,卡爾波普的思想會不會死?

1.《歷史決定論的貧困》

科學哲學宗師卡爾·波普爾的代表作之一,書中認為,由於人類根本無法預知人類知識的增長,而歷史進程又受制於人類知識的影響,所以人類無法對未來的歷史進行預測,因此所謂的“歷史決定論”實際上是毫無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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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的基本論點是,歷史命運之說純屬迷信,科學的或任何別的合理方法都不可能預測人類歷史的進程。這個論點可以追溯到1919-1920年冬天。它的基本大綱完成於1935年前後;1936年1月或2月,它作為一篇題為《歷史決定論的貧困》的論文在布魯塞爾舉行的一次私人會議上第一次宣讀過。在這次會議上,卡爾·波普爾試圖在《歷史決定論的貧困》中證明,歷史決定論是一種拙劣的方法——不能產生任何結果的方法。

在那以後,卡爾·波普爾成功地對歷史決定論尤其是馬克思的共產主義給予反駁。而且他宣稱,通過自己的努力和事實證明,由於純粹的邏輯理由,我們不可能預測歷史的未來進程。

2.《開放社會及其敵人》

如哲學家德特·馬林所說的那樣,幾乎不曾有過任何一部比《開放社會及其敵人》更為宏大的、反對那些二十世紀暴行之基礎的思想作品。《開放社會及其敵人》初版為1945年,其後馬上成為哲學類圖書中的暢銷書,被譯成多種文字,影響深遠。在這部鉅著中,卡爾·波普爾把筆墨集中於對柏拉圖、黑格爾和馬克思三個思想家的社會政治哲學的批判上,認為正是他們的思想構成了現代極權主義的來源,但對於“開放社會”究竟是什麼,卻很少正面提及更沒有加以系統地說明,也許這是作者故意為人類留下的一個哲學謎題。

此書出版時,波普還只是一位並不知名的生活在新英格蘭的奧地利科學哲學家。該書曾被20多家出版社拒之門外,最後,才由哈耶克推薦給一家不知名的出版社得以面世。波普稱此書是他自己的思想戰果,他試圖批判隱藏在駭人聽聞的法西斯主義和共產主義背後的意識形態。他所關心的是善良的人們是如何被誘惑信奉他認為是危險的錯誤思想。雖然他30年代由於猶太血統被迫離開了他的故國奧地利,不過引人注目的是,在書中他卻一字未提個人的苦難與悲傷。波普說,他出版此書的目的不是為了回憶,而是從哲學上對烏托邦思想予以全面清算。在他寫作之時,他所挑戰的觀念,似乎大有席捲全球的氣勢。當這些錯誤觀念的源頭被追到馬克思、黑格爾,甚至最偉大的哲學家柏拉圖時,他絲毫沒有退縮。當眾多知識分子失去了對民主的信念之時,波普卻英勇地捍衛了民主原則,勾勒了一種基於民主改革的社會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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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普是位證偽家,他覺察到不管以何種名義宣稱可以提供某種確定的真理的知識體系或政權所蘊涵的巨大錯誤和危險。在這樣一種系統中,就毋須建立促進思想之交流和學習的社會和政治結構,因為真理已在手中了。打著歷史進步的招牌,政權就可以宣稱對個人自由的壓制,甚至大規模的暴政,都是合法的。因此,波普反對一切宣稱掌握了歷史變化的規律的理論,他把這種錯誤學說稱之為歷史決定論。歷史預言是對開放社會的威脅,事實上,納粹主義和蘇聯式極權主義都製造了人類歷史上最殘酷的慘劇。(這其中尤以斯大林的極權主義所造成的大屠殺為悲慘之最)

卡爾·波普通過大量的歷史資料,準確地分析了馬克思主義內在的威脅,但他並未提及蘇聯,或為冷戰張目。實際上,波普是在二戰前發展起自己的思想的,當時的地緣政治景象是迥然不同的。不過他的偉大之處也正因為這點,即對柏拉圖、黑格爾和馬克思思想體系中所蘊涵的極權主義傾向的毫不留情的揭露,由此,他也受到了眾多哲學界人士的攻擊。另一些知識分子對他的言論和思想則不屑一顧,這並不令人驚訝,因為,很多人長期昧於蘇聯共產主義的失敗前景,對任何人膽敢把馬克思主義與納粹主義相提並論都暴跳如雷。

儘管如此,波普的這本書仍擁有廣泛的讀者,並對左右兩派都產生了深遠影響。國外著名學者伯林在1963年寫道:“波普此書是當今學者對馬克思主義哲學和歷史學說最細密、也是最大膽的批判”。《國家評論》最近所列20世紀最重要的非虛構類作品中,此書排第六位。金融巨頭喬治·索羅斯曾在倫敦經濟學院曾師從波普,讀到《開放社會及其敵人》時,一下子就被老師的這部作品給震撼和強烈吸引了。目前他組建的開放社會研究所則致力於傳播波普的開放社會思想,特別是在東歐。

由此看來,波普在冷戰之初所揭示的政治哲學,如今仍在為世人重視,並在新近走出鐵幕的國家(柏林牆倒塌後,西德和東德得以統一。蘇聯的解體和分裂。)付諸實踐。

3.知識的侷限性和科學的可證偽性

波普一直關注知識的有限性和在這些限度下促進知識增長所需的各種結構。在科學和哲學兩方面,波普都是主宰了20世紀的實證主義的批判者,因為實證主義假設,知識必須以經驗運用歸納法所能驗證的為限度。實證主義聲稱,有意義的陳述必得是可以驗證的。

而波普則主張,某種普泛的理論的驗證,需要在每一可能的例證中都得到肯定的結論,未來的例證是永遠也不能觀察到的,因此它就永遠不能作為一種確定的知識。

在波普看來,一貫正確的知識基礎或例證,通過人的感覺經驗、直覺知識都是難以獲得的。對這一點,波普特別地論證說,我們的知覺能力和思考能力只能受進化侷限,只能是對我們周圍世界的特定的和有限的理解。我們不是上帝,無法做到全知全能,無法全面無死角的理解事物和世界。波普和其他一些證偽科學家指出,實證主義的驗證原則本身就不能接受驗證,因而按它自己的標準也不能算是有意義的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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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根據這種科學實證主義的主流觀點,馬克思主義(科學社會主義)與弗洛伊德學說在其支持者看來,都是科學理論,這些追隨者似乎在各種可能條件下都能自圓其說,從而不屑於來自方方面面的批評。雖然這些驗證根本不說明什麼問題,但他們由此而獲得了某種確然的信念。相反,波普則主張,科學理論之為科學,就在於其可錯性,甚至是一種不確定性,亦即它有被駁倒被髮展推進的可能性。一種理論,唯其可能是錯誤的,開放的,而不是封閉的,被稱為永遠正確的,才能在檢驗和批評中繼續生存。波普據此試圖通過比較愛因斯坦的物理學一類的科學理論與他所拒絕的馬克思主義(科學社會主義)、心理分析學之類的偽科學之間的區別,來揭示支撐科學的哲學基礎。可見,他的政治哲學和科學哲學與他早年所接觸的馬克思主義和精神分析學有很深的關聯。

4.進步源於批判

波普指出,進步所需要的是一種批評性的結構,在其間,彼此競爭的理論能夠被檢驗。波普稱他的哲學為可證偽科學或批判理性主義,他的格言是:”我可能錯了,你可能是對的,經過我們的共同努力,我們可能離真理就更近一步“。

波普認為,我們不要去試圖徒勞地去檢驗或證明我們的理論是正確的,相反,我們應該努力去證偽他們,因為我們只需一個否定的例子,就可以推翻整個理論。只要我們找到一個黑天鵝,就可以證明“所有的天鵝都是白的”是錯的。因此,在理性的辯論中要緊的是,使不同的主張想批評開放,拋棄我們認為錯誤的理論,留下到目前為止最好的理論,這是構成我們進步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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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理論或科學成果並不會永遠經得驗證或被證明永遠是正確的,但是由於它們也不能被證偽,所以,它們其實是更好的可供我們證偽的理論,這種理論或科學是最接近於真理的。如果你堅信某一特定觀點是合理的,那麼就應該最大限度地使這一觀點向批評開放,盡最大可能的找出它的可能之錯誤。唯有如此,我們才不僅可以取得進步,也能使人類保持積極向上的樂觀主義,這不僅是一項科學工程,更是一項道德責任。

5.我們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必然的

在蘇格拉底的啟發下,波普的核心洞見是,我們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必然的,明白這一點,對於我們獲取知識理論和一般的批評辯論,具有重要的意義。因為蘇格拉底的“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無所知”,我們才打開了自己,認識到了宇宙的部分規律,找到了探索世界的部分方法。波普爾說,蘇格拉底的這句話,在未來的任何時代,將會繼續適用。因為它能使我們保持謙卑,認識到我們的侷限性。在書中,他寫道:“我們一無所知,這是第一點。因此我們應該非常謙遜,非常包容,這是第二點。在不知道的時候我們不應聲稱知道,這是第三點。"(第三點和孔子的”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幾乎不謀而合)

6.波普建立的零碎社會工程

對於社會的發展推進,波普所擔心的是,當人類以為自己掌握了確定無疑的知識時,自身就變得自大起來。而這種自大如果使我們覺得壓制那些不同意的人或提反對意見的人也是正當的時候(容不得別人提反對意見時),就很危險了。如果某一政府整個被這種自大心態控制,危險就會急劇地放大了,就會變為一種極權和專制,在這種社會中,人們將喪失最基本的思想和言論自由。由於確鑿無疑的知識根本不可能得到,那種自大也根本就沒有根據,波普則試圖分析,在承認了我們知識的侷限性後,何種政治結構最有利於社會進步。很明顯,開放的社會和政府,永遠比專制和極權的社會和政府要好。而在一個開放的社會中,建立零碎的、合理的社會工程,這將是我們完成美好夙願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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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普把批判理性主義應用於政治領域,而鼓吹開放社會中的零碎社會工程。我們無法確定我們是否獲得了真理,但經過努力,我們可以矯正那些可以被確認的種種問題,從而得以推動社會進步。在波普看來,哲學和政治學的出發點應該是解決具體的問題。改良方案和政策可以通過創造性的推測和主體間的批評過程獲得,這一過程要求我們展開論據,並使政策進儘可能地明晰、清楚。為使此一過程很好發揮,我們就必須維繫自由和批評性的制度,保持個人自由,我們也需要一套服膺和平改革的政府體制(即民主),我們之所以青睞這套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乃是這套制度允許不同的觀點和意見在觀念的市場上進行競爭。

7.波普、哈耶克以及馬克思主義

波普和哈耶克都曾是胡佛研究所研究員,他們的著作都收藏在胡佛研究所的檔案裡。這兩位二十世紀最傑出的思想家,保持了長達半個世紀的友誼,而後者在經濟學和社會學領域建樹良多。收藏於胡佛私人或學術交流的明信片、信函,見證了他們非同尋常的關係。他們二位都是奧地利人,都在英語世界度過了其學術生涯。哈耶克幫助波普在英國出版了他早年的著作,並幫他在倫敦經濟學院謀到職位,當時哈耶克是那兒的教授。而在反對極權主義倡導自由和民主上,他們攜手並肩,其著作中有很多相近之處,哈耶克寫給波普的信中甚至稱之為"我們的"哲學。

雖然波普強烈地批判了馬克思主義的歷史決定論和極權主義的傾向,但他對馬克思本人的道德動機卻持同情態度,他寫道:如果諸如社會主義這樣的觀念,如果能與個人自由結合起來,則我可能至今仍是社會主義者。在一個平等的社會中,過一種適度、簡樸、自由的生活,當然是再好不過了。過了很長時間,我才認識到,這不過是一個美麗的夢想;自由比平等更重要;試圖實現平等就可能危及自由;而如果失去自由,則在不自由的人們中間又何來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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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波普的思想遺產

由於對政治和科學思想的貢獻,波普將作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一位哲學家而為人們銘記。他的很多洞見已成為常識,這也可能正是他名聲大振的原因吧。我們常聽人說"證偽"這一詞語或那一理論,卻不見人提起導入這一概念的人,其實證偽一詞就是卡爾·波普提出的。通過他,科學已深深打上了證偽方法的烙印,而開放社會一詞,也成了人們的日常用語。時至今日,正是由於波普,所有的哲學家或多或少都成了證偽家,他們都認識到了實證主義的失敗。(有的學哲學的學生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波普,那是因為波普的許多思想已經融入常識中了,就像空氣和水一樣,日用卻不自知。)

有些哲學專業不願接受波普的思想,在某種程度上是因為,他的哲學常能穿透常識的的矇蔽,違反人的直覺。很多哲學家相信,實證基礎可由理性的辯論提供,因而,也就毋須波普的推測及批評驅動的方法。他們認為,只要需要,實證就是可能的。而有些哲學家則相信,理性的辯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而覺得波普未免太樂觀了。也有人攻擊他的科學哲學沒有能解釋科學是如何運作的,對開放社會未來的具體方案和藍圖也沒有給予應有的展示和闡述。有批評者堅持,歸納是科學進步和我們就未來行為做決策的的關鍵。由於他的政治理論沒有提供一個明確的、系統的世界觀,持不同政治立場的人對他的理論的解釋可謂人人言殊,這也許是他科學哲學中的漏洞之一和一大憾事。雖然這可以視作他著作的一個長處,體現了徹底的反教條主義的品格,但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哲學沒能吸引更多的門徒,引發更多的討論。

哲學猜想:再過50年,卡爾波普的思想會不會死?

波普巧妙地批評了很多主流哲學觀點。他朋友很少,學術界也鮮有人皈依他的思想。他甚至為他最出色的學生所背棄。他的一位同事曾開玩笑說,波普的書其實應該被他的敵人稱為開放社會。波普的追隨者很少成為著名大學有勢力有經典學術著作的教授。儘管有這些批評和挫折,不過波普仍將在世界各地普通讀者中廣受歡迎。他對開放的胸懷和觀念自由交流的呼喚,將繼續深得人心。

因為他的著作總是充滿洞見,給予我們自由和民主的渴望及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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