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蓮悅
首發 | 《財經國家週刊》，原題為《迦太基的幸與不幸》
文明是有不同發展模式的，比如以迦太基為代表的西方和以漢王朝為代表的東方，兩者可謂背道而馳的不同的文明模式。我對《漢書》中的“人相食”記錄進行過粗略的統計，發現兩個時期較為集中，一個是劉邦建國之初，一個是國家最為強盛時期的漢武帝時代。而漢武帝時代的記錄之多，甚至超過了末世時期的新莽時代。反觀迦太基的發展模式，也許值得我們深思，究竟哪一種發展模式才更符合每一個個體的利益和由個體組成的國家和民族的利益？
“它自建立以來，已經繁榮了七百年，過去曾經統治過這樣多的土地、島嶼和海洋，有許多武器和艦隊、戰象和金錢，可以跟最強大的帝國相比……現在已完全毀滅而終結了。”
這句話是古羅馬史學家阿庇安在其著作《羅馬史》中的慨嘆。阿庇安筆下的“它”，即指非洲北部沿岸的古老帝國——迦太基。
大約在公元前800年左右，一批腓尼基人乘船渡海來到北非，向當地人買下一塊土地，建立了迦太基。
迦太基是一個商貿大國，商業被視為最為高尚的職業。在以後的數百年時間中，它依靠貿易和開發西班牙銀礦、錫礦資源及中非北部的熱帶資源，逐漸發展成為一個強大的海上帝國。迦太基在鼎盛時代，不僅積累了巨大的財富，更建立了許多的殖民地，稱霸西地中海。彼時，迦太基的艦隊控制著整個西地中海，毫無敵手，一切的腓尼基人都奉迦太基為霸主。
然而，隨著羅馬的崛起，這兩個隔海相望的國家為爭奪地中海的霸權，戰爭似乎無法避免。
在公元前264年至公元前241年，迦太基和羅馬為爭奪西西里島爆發了長達23年的第一次布匿戰爭。戰爭以迦太基的失敗告終，羅馬成為了西西里的主人。
公元前218年至公元前202年，兩個國家再度爆發了持續16年之久的第二次布匿戰爭。這次戰爭又被稱作漢尼拔戰爭。雖然戰爭之初，迦太基將領漢尼拔帶領戰象和僱傭軍深入羅馬本土，給予了羅馬軍隊沉重的打擊，但戰爭的最後勝利者還是羅馬人。戰爭結束後，迦太基失去了非洲以外的全部屬土。
對於漢尼拔的軍隊在第二次布匿戰爭中在羅馬本土的肆虐，羅馬人刻骨銘心，為了防止迦太基再度崛起，公元前149年至公元前146年，羅馬發動了第三次布匿戰爭。這一次，迦太基被徹底毀滅。羅馬在迦太基實施了駭人聽聞的屠殺和搶劫，甚至有傳言，羅馬人將迦太基夷為平地，並在土地上撒上鹽。
迦太基消失了，它曾是古代西方世界的第一商業城市，曾經那樣的富庶、繁榮。以至於它的征服者——羅馬將軍西庇阿在看到迦太基被毀滅的場景時也忍不住流淚、沉思。在人類文明誕生後，我們有過那樣多偉大的城市、國家：特洛伊、亞述帝國、波斯帝國、馬其頓帝國，甚至於後來的羅馬帝國，它們都和迦太基一般，凋零在歷史的長河中。
迦太基是不幸的，今天的我們只能在歷史的字裡行間想象它的強大，想象地中海上白帆高懸的迦太基艦隊的雄壯威武，想象漢尼拔的戰象橫掃亞平寧半島的氣勢如虹。甚至在迦太基與羅馬簽署的戰爭和約中，我們都能明確地找到迦太基富庶、繁榮的證據。
在第一次布匿戰爭結束後，作為戰敗國，迦太基需要支付羅馬3200塔蘭特（合79萬英鎊），其中三分之一須即行支付，餘數分為十批，年付一批。儘管經歷了長達23年的戰爭，但迦太基仍有足夠的財富可以應對高昂的戰爭賠款，甚至不必向公民徵收直接稅。
到第二次布匿戰爭結束，羅馬向迦太基索要的戰爭賠償更是高達每年200塔蘭特（合4.8萬英鎊），而且需要支付整整50年。然而，富裕的迦太基政府仍舊不需要向公民徵收任何賦稅，他們甚至在連續向羅馬支付了14年的戰爭賠款後，索性一次性結清了餘下的36次付款。
在迦太基身上，我們看到了商業和資本能夠讓一個國家與國民富足到何種程度。
因為迦太基實行的是傭兵制，所以，彼時彼地的迦太基人大約只需要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好好享受生活，而讓大量僱傭軍到海外為自己拓展殖民地，為自己爭奪霸權。直到被崛起的羅馬擊敗，迦太基人仍舊可以悠閒地繼續做自己的生意，甚至不用為戰爭開銷和賠款繳納任何賦稅。
有人說，迦太基是在政治制度上敗給了羅馬，布匿戰爭時期的羅馬是共和制，而迦太基則是貴族聯合推舉而出的寡頭政治；也有人說，正是因為太過富庶、繁榮，讓迦太基人一切都假手於傭兵，這才導致了失敗；還有人將迦太基的隕落歸咎於羅馬人的嫉妒和貪婪。
無論如何，迦太基是不幸的，它在極度燦爛之時迅速凋零。然而，我們卻不得不承認，迦太基人是非常幸運的，因為他們共享了國家在繁榮時期取得的一切經濟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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