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特輯」白髮親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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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嘞,你再大,也是我的兒子!”

對於孃的一次次嘮叨,自己煩躁不安,甚至是有些憤怒,氣沖沖地從家裡跑出來。在我即將衝出家門的時候,娘甩出了這樣一句話。

是你的兒子怎麼著了?是你的兒子,你就在我的耳旁嚶嚶嗡嗡地叫個不停呀?!自己心裡想出了這般惡毒的話,但沒有說出口。

這是一個深秋的傍晚,葉子吐著血,嗖嗖的風不時從我的耳邊吹過,淡淡的雲彩在空中飄蕩著。這時,我才想起出家門時衣服穿少了,開始打寒顫,牙直打緊緊,怒氣也消了不少,便想著往家趕。

我的電話響了,是娘打來的。

“小嘞,你冷嗎?衣服穿少了吧?我給你送去!”

娘已經八十有二,前些年因腦血拴,落下了後遺症,腿腳有些不靈便。

“好啦,好啦,你在家待著就行了,別給我添亂了!”聽到娘要給我送衣服,心裡沒有一絲兒感激,煩躁情緒反而又來了。

“我都多大了,您還這樣操心?”我心裡煩煩地說。

是的,我已經不小了,4十有三,兒子也已經四十三歲了。

在冷風的催促下,自己一步緊一步地往家趕。

來到家門口,娘正抱著我的風衣,蹣跚地欲下樓,防盜門已經鎖了。

“我說不用、不用,你怎麼就不聽呢?”我不耐煩地問。

“你不是俺兒呀,要不,誰管你?”娘並不示弱,反而理直氣壯地說。

“一天到晚都是俺兒、俺兒的,你有完沒有完?”

“沒完,沒完,沒完!”娘一連說了3個“沒完”。

我伸手摸向自己的褲子兜。壞了,沒有裝鑰匙!

“娘,鑰匙您帶了嗎?”我叫了一聲“娘”,娘怔怔地看了我一眼,有些陌生地打量我。

娘從山東老家到我這裡近一年,我有3個月沒有喊“娘”了,一般情況下都是用“您”代替。

“呀,我也沒有帶!”娘摸了自己的上衣口袋,又摸了自己的下衣口袋,有些侷促不安。

“也真是,出門連鑰匙都不帶!”我兩眼盯著娘。

“我真是老糊塗了,我真是老糊塗了!”娘拖著有些不便的腿,在樓道里轉圈,自責起來,一臉的無奈。

“喂,你什麼時候下班,我出門忘帶鑰匙了!”我撥通了妻子的電話。

妻子還沒有下班,或者正在回家的路上。

“是不是你娘出門,又忘帶鑰匙了,她可不是第一次了!”妻子在電話中說。

“不是,不是,咱娘還在家被反鎖著呢!”我急忙說。在妻子與娘發生矛盾時,我想總該站在我該站的一邊,即使撒謊也讓她感覺美麗些。在這些話中,我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了妻子對孃的不滿。

「母親節特輯」白髮親孃

妻子與孃的關係,開始不錯,時候一長就不行了。

娘剛到我這裡來住的時候,正好趕上我搬新房。120多平方米的大房子,有些富麗堂皇的裝璜,娘看了有些驚奇,妻子看了欣喜,連班都不想上了,天天就願呆在家裡。妻子是一位人民教師,把家收拾得乾淨而舒適。

娘年齡大了,腿腳又不太靈便,走路的時候怕摔倒,總愛扶牆。一塵不染的新牆,被娘按上了一個個圖章,特別是照明的開關處,被娘無數次地按過之後,出現了一片片的黑漬。

妻子不高興,裝修這房子花了五六萬塊呀,這是妻子一年的全部收入!妻子把愁雲畫在臉上,一有空就找我發牢騷,有時也發脾氣。

兒子也不高興:奶奶,看看你給弄的。

娘聽到了,不說話,也不抵賴,低著頭,垂著手,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

我能說什麼呢?自己的娘。養兒防老,娘老了,我就該養。其中的委屈,也只有自己知道。

我如風箱中的老鼠,在家時處處受氣。開始的時候,我還能忍受,悄悄地做妻子和兒子的工作:誰都有老的時候,娘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候,我不管誰管?兒子,你奶奶這輩子不容易,把我從磚一樣的孩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我不能翅膀硬了,把自己的親孃忘了,對不,兒子?

娘把牆摸黑了,我可以擦,可是她的一些習慣卻令我接受不了,更讓妻子尤其是兒子不可以想象。

娘吃飯的時候,總是吃到最後,看到我們誰的碗裡的粥沒有喝淨,端起來就喝,美其名曰:“吃了不痛,瞎了痛!”然後,再用中指彎成“v”狀,在碗邊轉一圈,放到自己的嘴裡,“吱吱”地吸舔乾淨。

娘,幹什麼呢?我一堂堂的正處級幹部,我就缺這點,難道管不起你一頓飽飯?我不只一次地說過娘。

娘說,你是沒有捱餓撐得。1958年那年春天,村裡的麥苗吃光了,樹皮吃光了,大家就吃閻王土(老廟裡的土),吃得渾身腫得發亮,跟燈泡一樣。村裡死了不少人,你大爺就是那年死的。

娘如廁時,捨不得用馬桶裡的水衝,說這白花花的水怪浪費的,非要等著用洗碗水或洗衣服的水來衝。更令我難以理解和置信的是,便後,娘用的紙都是我們用過後的空白部分!

娘啊娘,您的兒子就缺這點擦屁股的衛生紙嗎?

我說過娘,娘就是不聽,反而說家裡再有,也不是白來的,有的時候要想著沒有的時候,不要沒有了才想辦法。

妻子與孃的分歧越來越大,有幾次竟爭吵起來。

兒子對娘也有意見了,經常對人說,他的那些壞習慣都是跟奶奶學的。

一直把“孝”字頂在頭頂的我,也堅持不住了。

那是一個鮮花爛漫的五月,因為協調娘與妻子、我兒子關係累得心力憔悴的我,實在頂不住了,決定把娘送回老家哥哥家。

在送娘回老家哥哥家之前,我帶著娘去了一趟頤和園,爬上了萬壽山。

那天,天高雲淡,微風吹拂,湖水輕輕地拍打著堤岸。

娘高興極了,有了孩子般的爛漫與天真,一路上與我聊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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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說,小嘞,你看到天上的雲了嗎?

我說,娘,我看見了。

娘說,小嘞,你看到雲彩上的眼睛了嗎?

我說,娘,我看到了。

娘說,我在農村割麥子時也見過這樣的雲的,怎麼和咱老家的一樣呢。

我說,娘,天還是那天,雲說還是那塊雲,說不定這雲隨著您走呢。

我攙扶娘,我們娘倆一路上高興地聊著,甚至忘記了時間和空間。

那天,孃的臉紅樸樸的,似乎了有做姑娘時的羞澀與情竇。

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娘在八十四歲那年,果真駕鶴西去了。

雲,雲,天上的雲,在空中飄蕩。在娘祭日的那天,我又見到娘指給我的那片雲,還有云眼。

我的淚水在眼眶中醞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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