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報傳奇】清末一份黃色小報的完美逆襲,敲響清王朝垮臺的喪鐘

中國近代的恥辱是從鴉片戰爭開始的,同時中國同世界真正的交往也是鴉片戰爭帶來的。

中國的新聞事業,也是隨著這股“洋”風,慢慢興起的。

最初在中國辦報紙的,大多是外國人,比如我們熟知的《申報》,最早就是由外國人在中國所辦。我們的歷史,提到清末的報紙,大多都和革命有關。

自戊戌變法失敗之後,革命派和立憲派便一直都鬥得很兇,而他們“鬥”的手段,主要是報紙。可並不是,所有人辦報都是為了宣傳主張。《蘇報》的創始人胡璋就想通過辦報多少掙點錢。

當然了,說胡璋辦報的初衷就是掙錢,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老報傳奇】清末一份黃色小報的完美逆襲,敲響清王朝垮臺的喪鐘

首先,胡璋自己不缺錢。胡璋是個畫家,在中國清末的畫壇上還是有些地位的。他早年赴日期間,畫名就很盛,而且潤資(畫的價錢)很高。日本天皇聞其名,還專門召見他為素胎膽瓶作畫,畫成後得到了日本天皇的大加讚賞,並賜給他金牌以致謝意。也由此,在日本隨他學畫的人越來越多,可見他並不是一個缺錢的人。

其次,胡璋在日本傳藝期間,特意留心考察日本的政治、經濟、科教文化等各方面的狀況,並一一都記了下來,準備回國之後獻給朝廷。沒想到,回國之後,卻處處碰壁。好不容易,有人推薦說他精於日本的鑽井灌田法,才被召至京師。沒想到還沒開始,此事就被京師官員因鑽地會破壞風水的原因而阻撓,久議難決。最後,胡璋一氣之下,便又去了日本。

胡璋就是在這段時間內,用其日本老婆生駒悅的名義註冊創辦了《蘇報》。這份報紙自創辦以來,情況一直就沒怎麼好過。一摞摞的報紙拿錢印出來,卻換不成錢,真叫人著急。最後實在沒辦法的胡璋,開始在《蘇報》上刊登一些黃色新聞和小道消息。據他在日本的經驗,這種辦法是可行的。但即便如此《蘇報》還是毫無生氣,不見起色。

不見起色,也沒辦法。沒什麼好辦法的他,只得就那麼維持著。《蘇報》也就在這種尚有餘息的狀態之下,成為了一張地道的黃色小報。當然,對於他真正的主持者,歷史上記述的很少。從胡璋與清廷的那些瓜瓜葛葛,可能他還真沒有時間主持這份《報紙》。總之,《蘇報》在胡璋手上,不怎麼樣。

因為他要去日本,於是就把這份報紙賣給了陳範。

陳範是在清廷當過官的。在江西鉛山縣做縣令的時候,因為對地方教案“處理不當”而被免了官,因此他對清廷很有意見。也因為他在官場混過,對清朝官場的黑暗非常熟悉。作為戊戌變法的親歷者,他看透了清政府的嘴臉,可以說他買下這份報紙的主要原因就是反清。

以這種初衷接手《蘇報》的陳範,第一件事就是改版《蘇報》。很快新版《蘇報》就面試了。內容毫不出意料,針砭時弊、力主改革,尺度還很大。

【老報傳奇】清末一份黃色小報的完美逆襲,敲響清王朝垮臺的喪鐘

這就對了,跟當時的時代氛圍契合了。那時候人們喜歡看反清的文章,就像現在人看快手、抖音一樣。自然,《蘇報》的影響很快就擴大了。當時很多主張變法改革的知識分子,都對改版之後的《蘇報》評價很高。其中梁啟超就稱讚《蘇報》能“屹立於驚濤駭浪、惡毒迷霧之中。難矣,誠可貴矣!”。而《蘇報》也因為陳範的改版,很快就成為上海五大日報之一。

陳範見《蘇報》的運營狀況極好,影響很大,於是就準備進一步的放大言論尺寸,毅然於1903年5月27日,聘請愛國學生章士釗擔任《蘇報》主筆。他的這一步,給《蘇報》埋了個禍根,卻間接地推動了歷史的前進。

走馬上任的章士釗,年輕氣盛,初生牛犢不怕虎。

在他的主持下,《蘇報》很快就在陳範改版的基礎上,進行了又一次大改,從版面和內容上,均都令人耳目一新。

6月1日,《蘇報》宣佈“本報大改良”,同時刊出章太炎的文章《康有為》,提出“革命如鐵案之不可移”。

6月2日,將報道“學界風潮”的欄目移到頭版頭條。

6月9日,重磅推出少年鄒容創作的以反滿為核心的《革命軍》,稱之為“國民教育第一教科書”。

6月20日,發表章太炎的《駁康有為論革命書》,在該文中,章太炎直呼光緒皇帝的名字,並稱他是“未辨菽麥”的小丑,號召“公理之未明,即以革命明之”。

6月22日,更是刊出《殺人主義》一文,狂歌“殺盡胡兒才罷手”、“借君頸血,購我文明,不斬樓蘭死不休,壯哉殺人”之類驚世駭俗的詞句。

短短一月之間,章士釗手下的《蘇報》,幾乎成了一個檄文專業戶。篇篇都驚天地、泣鬼神,如此撼山動海之勢,著實生猛,很快就引起了很大的轟動,《蘇報》也因此,一時間洛陽紙貴。短期內,增加了幾十個銷售點。使得老牌的《申報》《新聞報》等都倏忽間黯然失色。

《蘇報》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清廷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湖廣總督端方連番致電兩江總督魏光燾,責問魏為何放任治下出現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魏光燾回電端方,稱已要求租界工部局查禁《蘇報》,緝拿亂黨。

可《蘇報》這個亂黨還真的不好抓。

1845年,英美法三國要挾清政府簽訂了《上海租地章程》,於是便有了租界。為了便於管理,他們又在租界內又設立了管理機構“工部局”,由三國領事輪值掌控。工部局下還組建了“巡捕房”,攫取了針對租界內所有民眾的司法管轄權。

1868年,租界當局又與清政府協商,成立了一個專門負責斷案的機構—會審公廨。這個機構名義上由清廷派員主持,但按照雙方擬定的章程,列強擁有觀審權。說是觀審,實際上是操縱。這樣一來,主持會審的清廷官員就成了擺設和木偶,清政府也完全喪失了司法及審判的主動權。也正是這個原因,《蘇報》的這些涉案亂黨,還真不好對付。

清廷通過多方努力之後,工信局終於同意逮捕“涉案”人員。

1903年6月29日,工部局照著清廷給出的名單,逮捕章太炎、鄒容等六人。章太炎被捕之前,就知道了此事,卻沒去躲藏。6月30日,當巡捕衝進辦公室時,章太炎端坐在那裡,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餘皆沒有,章炳麟是我!”,著實豪氣。

七名疑犯抓到了六名,總算給了清政府一個交代。就在這個時候,國內外的報紙開始發聲了。

輿論給出的壓力,清政府是能夠感覺得到的。因此,雖說這些人已被逮捕,但清廷卻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隨後,一個奇葩的場景出現了。清政府既要當主審,又要當原告,還要看觀審的洋人之臉色行事。被告則是手無寸鐵卻懷抱狂熱理想的文弱書生。原、被告雙方各請西洋律師,在法庭上展開激烈的較量。

7月15日,上海租界會審公廨第一次會審“蘇報案”,原告是清政府,被告是手無寸的幾個平民,在洋人的監視操持下,東西方兩種不同的政治文明與價值觀念開始在法庭上正面較量。

這場官司的主審官員叫孫世,陪審員是英國人迪理斯。審判一開始,原告律師古柏就讀了幾份《蘇報》中的文章,來證實章、鄒等人“陰謀顛覆政府”的罪名。聽著這些話的孫世,脊樑骨一直髮涼。他雖然不怎麼懂西方的法律,可他卻熟知大清律法,按照《大清律》規定,在庭審過程中,主審官若允許謀反言詞被當眾重述,主審官員要被治以重罪。因此律師古柏讀完訴狀後,孫世當即對章太炎等人說:“本官與爾等素無冤仇,切毋重複昔日逆亂之言!”。惶恐之態,霎時畢現。

在訓問被告的環節中,因為孫世對章太炎博學是熟知的,比來比去只覺得自己身上的功名還有的一說。便問章太炎:“得自何科?”。章太炎一聽這個問題,大聲的讓道:“我本滿天飛,何窠之有?”。這樣以來,在章太炎口中,科舉就是一鳥窠。

清廷起訴章太炎的罪名是“詆譭聖上,呼為小丑,立心犯上,罪無可逭”。面對這樣的指控,章太炎看上去一本正經地解釋說,我之所以直呼皇帝名字,參照的是西律。接著又運用豐富的訓詁學知識,將“小丑”二字解釋為“小孩子”。突然間,法庭成了他的訓詁學課堂,法官被駁得啞口無言。

拿章太炎沒法的孫世,只好轉向去威逼鄒容。然而鄒容除承認《革命軍》是自己所作外,其餘不置一詞。孫世審了半天,什麼罪過也沒有,只得草草收場。

7月21日午後,“蘇報案”進入了第二次庭審。

代表清廷的古柏律師當庭提出請求,說:“朝廷正與租界當局交涉,在此項事宜尚未達成之前,不方便繼續審理。”被告律師博易馬上反對,質問古柏:“你到底代表誰?是上海知縣,是上海道臺,還是江蘇巡撫、兩江總督!”古柏說:“我代表清政府!”這時,主審官員孫世聲援古柏說:“古柏代表朝廷,這是很明確的。本案開審,就是因為官方有正式的命令。”博易立即反駁說:“你們前一次指控我的當事人犯有重罪,如今又無端要求暫停審理,視法律如兒戲,使本案失去了立案的條件,應該撤案放人!”就這樣,二審又一次倉促結束。

12月3日,“蘇報案”三審開庭。主審官換成了上海縣令汪瑤庭,原告指控章太炎、鄒容“登報著書,擾亂人心”,被告律師要原告拿出“人心被擾亂”的真憑實據,可這種事情,怎麼找真憑實據!傳統中國一向是主審官員說你是擾亂人心,你就是擾亂人心,突然在這種事面前出現證據一詞,便又傻眼了。案子便又拖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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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5日,被告律師繼續做無罪辯護:“章鄒二人,系年輕學生,出於愛國之忱,並無謀反之意!”控辯雙方就有罪還是無罪的問題展開了激烈論戰。

12月7日,汪瑤庭單方面擬定判決:判章太炎、鄒容終身監禁。結果卻被觀審的英國副領事當庭否決,汪瑤庭自己連一點辦法也沒有。

12月24日,在增加了一些所謂的罪證後,汪瑤庭又在“額外公堂”上宣佈章、鄒二人“陰謀顛覆政府”罪名成立,應予“永遠監禁”。可公使團仍然認為證據不足,判決無效。雙方因此開始對峙,這件案子,就又開始往後拖了。

1904年2月,公使團方面表示,如再不結案,就要將在押嫌釋放。清廷知道,如果章太炎、鄒容等被釋放,這麼長時間的努力就竹籃打水了。於是,終於1904年5月21日,於額外公堂作出終審判決,章太炎監禁三年、鄒容監禁兩年,罰苦役,期滿驅逐出境,不準逗留租界。

此事也終於至此,塵埃落定。

《蘇報》從一份效益極差的黃色小報,在改版之後,短時間內就取得了極大的影響力。至“蘇報案”發生,其影響力到達頂峰。而它也從一個被人所不齒的黃色小報,逆襲成為一份幾句影響力的報紙。很多的近代史研究者,都認為蘇報案敲響了清王朝垮臺的喪鐘,那麼《蘇報》就是那個擊鐘的杵。

從黃色小報到名留清史,《蘇報》完成了一次驚天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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