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的那些年
高鐵吃過泡麵，夜宿過肯德基
文／錢飯飯
這幾天微博上關於“高鐵吃泡麵”的視頻挺火，我沒有看完，大致就是一小夥在高鐵上吃泡麵，因香氣太足冒犯了一位女士，主要因為女士的孩子對方便麵過敏，女士忍無可忍，怒對男士，男士低調發了微博視頻。
第二天，憤怒的女士發文回應，稱男子拍視頻傳到網絡嚴重侵犯了她的隱私權和名譽權，將採取法律手段。
同為母親，我理解那位母親的心情，但並不認可她的憤怒，這世上有很多種解決問題的方式，發脾氣是最無效的一種。
單從視頻片面看，男士較為可憐，但從他舉著手機一直不停地錄的行為來看，也並非善茬，把別人情緒失控的瞬間放大到輿論的集體抨擊層面，即便女士有錯，男士也有失風度。
好了，評論就此結束。得饒人處且饒人，特喜歡那句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共勉。
01
且說事件發酵當天，老宮甩給我一鏈接，不斷地催促我說快寫快寫，你站吃泡麵男人，還是站護孩子女人？我能說我站泡麵麼……
提起泡麵，香氣未至便已文思泉湧：紅燒牛肉、老壇酸菜、剁椒排骨、香菇燉雞、鮮蝦魚板（我的最愛別和我搶）。
讀書時候，遠離家鄉，買不起飛機票，就在綠皮火車上的硬座裡擠向明天，火車上動輒四五十塊錢的午餐，對於我們來說就是高價，遠不如吃一碗泡麵來得實惠。
男生吃完滿頭大汗，女生吃得慢條斯理，青春浸泡在性價比超高的滿足中。
我們想象著自己在家鄉和大城市間往返四年，周身就會鍍金一般散發出明亮的光芒，想象著走出象牙塔以後的日子，會因讀過這麼多書而活得光芒萬丈，想象著在乾澀的青春裡碰到一位惺惺相惜的愛人……
我們並不知道，即使考上了大學一隻腳邁離了黃土地，以後的日子也未必榮華富貴，反而會遇到更多的坎坷與考驗。
畢業後，工作不如意，或是離住的地方很遠，或是經常加班加到很晚，或是心情糟亂到吃什麼都沒有滋味，夜深人靜躺在單人床拷問未來時……
最不離不棄的瞬間就是，無論你遇到了什麼，掙扎著起來拿一碗麵、燒開熱水、撕開保護膜、撒上調料……日子都變得明媚起來。
對有些人來說，豐滿的理想與骨感的現實之間，鋪滿了一路的泡麵。
長大後身邊有太多的管限，想吃泡麵的時候這個說沒營養，那個說吃不飽。可回想我們身在他鄉四處奔波的時候，哪有什麼營養不營養？
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麵，就是我們最貴的精神食糧。它鼓舞著我們熱情、積極、向上地奔向未知的明天。
希望這一場因為泡麵而引發的對罵，能夠以大眾迴歸內心的溫柔結束。
02
如果說高鐵上的泡麵是熱氣騰騰的，那24小時不打烊的肯德基、麥當勞就是溫情接納的。
我畢業找工作那年恰逢經濟危機，即便懷揣武大的畢業文憑offer也不那麼好拿，上一年師兄師姐們的就業經驗分享會上，每個人都offer拿到手軟，十個八個的企業橄欖枝朝它們拋去，等到了我們這一級，有人氣的五百強的簽約名額都減了又減，每個人都不那麼樂觀。
為了一個崗位，同學們結伴報名、筆試、面試的情況常常出現，從武漢到鄭州，從鄭州又到北京，最後還要扎一頭青島，一路趕、一路比拼又一路“幾家歡喜幾家愁”。
都是窮學生，基本上不允許自己在面試前提前去到公司所在的城市，比如說鄭州的公司要求八點到，我們從武漢發往鄭州的火車有半夜11點到達的，那大多數人都會選擇這一班。
到了後，就近找個肯德基或者其他的24小時便利店，或趴或依地眯一會兒，清晨用免費的洗手間畫個淡妝，去衛生間換上正裝，精神抖擻地去面試，根本看不出前夜沒休息好。
想要從事自己想要的工作，想要拿到足夠滿意的薪酬，變得不那麼容易，輾轉的路程與莫名消瘦的身軀都是青春奔波的見證。
對另外一些人來說，豐滿的理想與現實的骨感之間，坐落了一千個城市的一萬個24小時便利店。
03
畢業十年了，大家已經各奔東西，日子都還不錯，有車有房有娃有不錯的薪水養家，能在公休日出國旅遊也能在很多個心血來潮的夜晚去住一下星級酒店。
可如果現在有人再問我們，曾經夜宿肯德基你覺得苦麼孤獨麼遭罪麼，答案一定是不不不，一點兒也不。
高鐵之前，在曾經的綠皮火車上吃過泡麵的我們，見過扛著全部行李沒有坐票睡在長椅底下的人；在肯德基滿懷希望等到面試的我們，見過凌晨四五點的城市裡躲在肯德基過夜的流浪者。
他們是為生存，我們是為夢想。他們是為有機會維持現狀勉強為生，我們是為絕地反擊翻身打仗。他們都不覺得苦，我們這些算什麼苦難。
現在的肯德基常常出危機，公關得也不怎麼漂亮，新出生的小孩子們往往被大人禁止去吃肯德基。
可每當我們遠遠路過肯德基的時候，還是會心懷感激地看一眼。因為他們這24小時便利店曾在我們最窮最需要關懷的時候，無條件地容納過我、容納過很多人。
願這種接納和寬容能夠傳播開來、願社會再無莫名其妙的對抗，各退一步、相安無事。
04
在很多人心裡，那不是一碗麵，不是一晚夜宿。
那是什麼？舉個例子。
我有一個好朋友，男的，大學時期共同戰鬥過的朋友，畢業後再也沒有見過，只是每年過年的時候打個電話。
每次他都和我開玩笑，調侃我說：“好好帶咱兒子哈，別讓我擔心。”每次我都說讓他滾蛋。兩個人都不會生氣，還會超級開心，久違的同窗感覺。
這個玩笑很多人會以為低俗、不文雅，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可以在電話裡直接這樣開玩笑呢。
然，在越長大身邊越沒有熟悉的朋友的環境裡，這樣熟悉的一句玩笑，可以瞬間將我們拉回十年前。
那不曾遠走的珍貴回憶，一如那碗我們再也不稀罕吃的泡麵、一如那種我們再也吃不了苦的肯德基留宿，我們懷念的是那時候學生時代自己的淳樸和心無旁騖。
有時候搞不明白，十年舊友打個電話為什麼心情這麼好，生活條件好了怎麼還是懷念高鐵上捧一碗麵，嚷著“讓一讓，讓一讓”，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以住怎麼還是忘不掉肯德基的那幾晚。
別人泡個面味兒太大遭懟，心裡怎麼就那麼不是滋味呢，是心疼那碗麵麼。
應該不是的。
真正想要保護的應該是時光隧道那一端年少青澀的自己，好怕那懷揣著夢想無所畏懼的自己走丟，好怕那坦誠炙熱敢愛敢恨的自己被生活磨去了光芒，好怕被一眼萬年的工作培養得忘掉了當年的那種“一切皆有可能”。
忽然覺得越長大越孤獨，越擁有越寡淡，我們所心心念念想念得正是：那俗得接地氣的安全感，是高鐵上的泡麵，是十年前的肯德基夜晚，是老同學調侃的“咱兒子”。
真的，我是那麼強烈得想要保護它們。
為寫這篇文，我問過很多同學“泡麵於你的意義是什麼？”有一個答案最窩心：“它像循環播放的《同桌的你》”。
這盛世繁華，還請你們內心柔軟。不要吵架，不要擾亂我們80後集體溫柔的精神西部——泡麵、肯德基、和共有的青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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