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錄:我是如何從保姆逆襲成身家千萬的老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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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標:武漢

01

在武漢看櫻花,最好的去處是武大的珞珈山。在武大,有櫻園,楓園,梅園,最出名的是櫻園,每年春暖花開時會對外開放,那時遊人如織,摩肩接鍾,走在櫻花雨裡,路上滿眼都是青春無敵的面孔,爬到珞珈山頂,可以俯瞰到遠處的東湖,藍盈盈的湖面上,白帆點點,綠樹掩映,加上武大特有的碧瓦廊簷,沉浸在莘莘學子穿行中濃濃的人文氣息裡,武大的櫻花叫人不醉自酣。當年我和好友爬上山頂的鐵塔時,那年我十六歲,活潑好動走路帶風,對人生的諸多夢想,燦爛得如同櫻花。

然而,父親的驟然病逝,更改了我的人生軌跡,為了減輕母親的負重,為了弟弟的求學夢不間斷,我只得輟學。第一份工作是在親戚家的雜貨批發部,父親病重的日子借過親戚的錢,這份債務將由我的工資來償還。這是小鎮上最大的副食批發部,每天清晨五點就要起床,冷集要上下貨,整車的汽水、紅糖、麵粉什麼的,熱集早上發貨到上午十點左右,下午和晚上就是負責各種副食的分包裝。有一次,我把一整袋澱粉打開,要負責包裝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那種,狹小的工作間,粉塵落了一頭一臉,這時聽見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出去一看,是已經上了高一的閨蜜順路來看我。我跑到她跟前,她半天才認出我,拉著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驚訝地順著她的目光打量了自己,一件舊罩衣圍著一件超大的破圍腰,頭髮都成白色的了,可不灰頭土臉咋地,我哈哈大笑起來,也悄悄溼了眼角,自此,不在工作時間見人了。

一年後債務還清,我迅速離開小鎮,來到省城武漢。第二份工作是熟人介紹的,說是去別人家裡接電話,一去才知道是做保姆,心裡不大情願,但時近臘月,快過年了,回去看見母親愁苦的臉更難受了,於是應了下來。

一進家門,主人家客廳的一個大書櫃吸引了我,裡面好多藏書,一瞬間我就挪不開腿了。女主人戴著眼鏡,優雅知性,氣質出眾,她見我當時帶的衣物不多,拿出一件嶄新的羊毛衫,我越發說不出不幹的話。這份工作我居然一做就是兩年,多年後的夢裡,還經常出現在那家客廳裡打掃幹活看書的場景。

那時總是很痛苦,閒暇時回讀著被命運雕琢的往事,越讀越想哭,性格從好動變成了愛靜。農忙時回家遇見兒時閨蜜,她興奮地跟旁人討論著高考填報志願的事,我默默聽著,終於忍不住哽咽出聲,落荒而逃。是的,看著同齡人愈飛愈高,我是被命運擊落的孤雁,一聲聲哀鳴迴響在寂寥的青春。

02

理想如此遙遠,生活還得繼續。

我的第三份工作,是在一家服裝廠做車工,車間和宿舍都在一家小學教學樓的地下室。每天流水線作業,有活兒時經常加班到通宵,沒活兒時在宿舍睡到腦殼痛。那時大家走路都小心翼翼地,因為一不小心就撞到地下室屋頂的橫樑上,幾乎每個人都有撞出大包的經歷。閒暇時,拉著工友去不遠的漢江邊坐坐,望著滔滔流過的江水,我在心裡吶喊:這不是我要的生活!當她們在各種相親中一個個確定戀愛對象時,我越發堅定,我不要這樣一眼就能望穿的生活。我的行李中,總多出一個筆記本和一個畫架,我用寫寫畫畫來打發閒暇,雖然看不清前路,卻依然要摸索著前行,就如同一個盲人本能地渴望光明。

這樣狼狽的青春,擋不住一些意外的腳步。某天,閨蜜說有個地方可以半工半讀,讓我去找一個人,在櫻花同樣爛漫的湖北美院我見到了他。那時他住在美院,在附近的一家建材店開車,跟美院裡的領導比較熟,我拿著自己的畫作去的,最終,那個半工半讀的機會沒有拿到,卻跟他成了朋友。

他身上有同齡人少有的老成與穩重,高考落榜後無力復讀,這才出來給人家當司機。同樣的家境同樣對命運的不甘心,讓我們在對方身上聞到了相同的氣息。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跟我的不切實際相比,他對未來的規劃更現實得多,這一點深深觸動了我。在跟命運抗爭的孤獨長路上,我終於遇到了一個可以同行的人,我們彼此惺惺相惜著,不知不覺,愛情的春天來了。

我們終於決定牽手,一起為未來打拼。美院的櫻花開放時,遠不及武大的熱烈,我們像兩隻過冬的刺蝟,在分分合合中艱難地依靠在一起,在陌生的大街小巷中穿行,彼此的心靈在異鄉相互依偎……十九歲的最後一個雨季,我決定迴歸現實,將那些年少時不切實際的夢想,暫時束之高閣。

03

我們領了結婚證就開始創業。

找了兩個多月的門面,一次性交完半年的租金後,連進貨的錢都沒有,靠著一張臉出去拉了一批可以鋪貨的供應商,我們的建材店就這樣開起來了。前面是店,貨架一擋,後面一張十五元的竹片床擱在四塊磚頭上就是我們的床。我主內負責銷售和進出貨,老公主外負責找工地,跑業務。

每天早上6點就開始有顧客敲門,一直忙碌到上午10點才能吃早飯。生意無論大小,我們都承諾送貨,一輛四八的老式自行車當貨車使,常常綁貨綁得無處下腳,全程靠推。後來換了摩托車,為了省一點運費,從漢口的常青路到光谷的魯巷,經常能看到一個男人騎著一輛載滿了貨的摩托車在大街上穿行。那時的交警不像現在管得這樣嚴,公交車上乘客稀鬆時,也幫我們帶過貨。有一次二十箱電工暗盒足足裝滿了583路公交的車廂,好心的司機大叔一句怨言也沒有幫我們帶了回來,這座城市以她的包容和寬厚,接納了我們的夢想。

有一次深夜,老公被一個電話驚醒,一個工地上自來水管破裂,急需一個配件,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摩托車那天碰巧壞了,老公二話不說爬起來就打的過去了,客戶給錢,我們沒收,那個配件只不過五毛錢,不值得收錢。客戶拍了拍老公的肩膀,第二天送來了一個大訂單。那時,我們的兒子出生了,店門口的兒子的老式搖籃成了我們店的特有標籤啦。有一對華科大的老教授夫婦,每次買完東西,幫他們安排送完貨,他們都要跟我聊很久逗逗我兒子。期間,我們輾轉搬了好幾次店,他們一直追隨著在我手上買建材。

1999年,我們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同時也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批貴人,許多老顧客成了多年的老朋友,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們的業績在當時的同行中也算佼佼者了。

時光推著人往前走,漸漸的,日子越過越好。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車子,我又生下了女兒,忙碌中抽空學了駕照,也抽空考了會計證。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放棄做自己喜歡的事,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表面下,我逐漸明白,只有不斷上進的自己才是最大的貴人,

2006年,我和老公輾轉嘗試了幾個新行業後,又開了自己的商貿公司和工廠,日子更好了。有時候閒下來想想,我和老公在一起快二十年了,我們最好的青春,都奉獻給了忙碌和充實。我和老公那個曾經永遠也不能企及的象牙塔之夢,已經由兒子漂亮地實現了,現在即使他願意出國讀書,我們也有能力為他助力啦!

此刻,我的家就在東湖的櫻園邊上,十分鐘的路程就能走到櫻園。

年輕時,這是我做夢都沒敢想過的現實。

這麼多年來,總是忙碌於生活,沒有多少空閒去看櫻花。但每到特殊的節日,我和老公總會帶著一雙兒女去櫻園——我不覺得櫻花在我生命裡有多重要,但看到它們就會想起那段日子,那些與櫻花有關的友情,愛情和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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