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劉謙初、張文秋夫婦在濟南

人物|劉謙初、張文秋夫婦在濟南

作者 | 魏敬群

劉謙初,一個並不陌生的名字,他是毛澤東的兒女親家,曾與妻子張文秋並肩戰鬥於白色恐怖下的濟南,被捕後壯烈犧牲,安葬在英雄山。他們的故事就像《潛伏》裡的餘則成和翠平一樣精彩……

二度濟南學子已成革命家

1929年3月,劉謙初來到濟南任中共山東省委書記,住在東西菜園子街4號。黑漆大門,青磚門樓,門外幾棵垂柳,一眼水井;院落前後兩進,前院房東自居;後院有門,三間北屋,東西廂房,院內有棵大榆樹。

對於濟南,劉謙初並不陌生,他在1918年3月,22歲時,就從老家平度來到省城考入齊魯大學預科就讀。此時,新文化運動正在興起,《新青年》、《狂人日記》、《怒濤》等書刊在學生中廣泛流傳,李大釗、陳獨秀等人的革命主張激盪校園。劉謙初認為“這才是救國良方,起死回生的良藥”,常勸同學們“多讀些這樣的作品,以開闊心胸,明辨是非,走上真正救國的道路”。

人物|劉謙初、張文秋夫婦在濟南

1919年清明,他和幾位同學來到濼口遊覽黃河,面對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劉謙初激情難抑,一口氣寫下七首詩作,總題《頌歌黃河》。

須知黃河是巨人,

雄壯威嚴不可犯,

金龍翻騰莽原上,

中華崛起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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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句鏗鏘有力,表達了一個熱血青年的心聲。不久,“五四”運動爆發,很快波及濟南,各大中學的學生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總罷課和全市性的示威遊行。劉謙初活躍在這支隊伍中,領呼口號、街頭演講,在革命浪潮中自覺地接受洗禮。

後來,齊大英籍校長巴慕德宣佈暫時關閉學校,劉謙初和幾位同學一起回到故鄉。同年秋天,回校復學。1920年末,劉謙初從齊大預科畢業,由於家境貧困,無力繼續求學。1921年2月,基督教上海聖教書報公會為發展教會文字人才,在國內發起一次徵文大獎賽,題目是《我的20世紀宗教觀》。時在黃縣崇實中學任教的劉謙初撰文參賽,獲第一名,被保送燕京大學讀書深造。

燕大求學,廣州執教,武漢從戎,由學生而教師而北伐戰士,1927年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二度濟南,劉謙初已成為堅強的共產黨人。他找到曾與他有過交往的齊魯大學簡育文先生。簡先生是一位愛國民主人士,他將劉謙初安插在齊魯大學教歷史和英文,並作保幫劉謙初租下東西菜園子街的住處。這時,劉謙初化名黃伯襄,房東夫婦稱他黃先生。

1981年夏天,筆者曾到中共山東省委機關舊址的東西菜園子街(當時已改為5號)的小院採訪。房東夫婦已去世,他們的二兒子李良玉———一位中年海軍軍官接待了我們。我們去的時候,前院有南屋、北屋和東廂房,後院有三間北屋和已經倒塌的小西屋,那棵大榆樹已無,牆外生出許多蔥蘢的小榆樹。主人指著後院的北屋說:“這就是劉謙初和張文秋同志住過的屋子。聽我父親說,那時候周圍群眾都稱劉謙初為黃先生,知道他在齊魯大學當老師。張文秋打扮得像個家庭婦女,人們都叫她黃太太。”

古城相會夫妻陋巷戰風雷

張文秋是1929年4月調到山東的,任山東省委執行委員兼婦女部長,同時擔任省委機要秘書。張文秋1926年1月加入共產黨,比劉謙初入黨還要早,擔任過湖北京山縣委婦女部長、組織部長,在河南領導過秋收暴動,在江漢平原打過遊擊,又在武漢、上海等地做過地下工作。劉謙初和張文秋是1927年在武漢黃埔軍校分校經惲代英介紹認識的,同年4月在武昌結婚。婚後第三天,倆人就依依分別,各自東西。這次劉張夫婦團聚,實際是由黨中央負責人周恩來一手安排的。張文秋從上海坐火車到了濟南北關車站,聽到有人喊:“孟君(張文秋化名陳孟君)!孟君!”聲音很熟悉,正是她日夜思念的丈夫劉謙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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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秋

半路上劉謙初從一家商店買了些乾魚和地瓜幹,準備送給房東,好證明自己的太太剛從鄉下來。濟南慘案爆發後,中共山東省委遭到了第三次大破壞,白色恐怖籠罩泉城。怕引人注意,省委機關才設在古城這僻靜的一隅。那時,西屋臨街的窗臺上,總放著一盆花,或是一條肥皂,一掛辣椒,作為警號,一有情況,馬上把東西拿掉,暗示來聯繫工作的同志不要進來。劉謙初還在東屋廚房內的水缸底下掏了一個大洞,在洞內放置了一個瓦缸,裡面放了些重要的秘密文件。劉謙初原來是一個人在外面吃包飯的,張文秋來了以後,自然要起火做飯,免得招人猜疑。張文秋到來的第二天,夫婦二人便一早出門,穿後宰門,過曲水亭,經芙蓉街,向寬大平坦的西門大街走去。出城後,他們一直走到緯四路一家百貨商店才停下來,進去採買生活用品。由於囊中羞澀,他們只是買了些廚房用具。一路上,南方女子張文秋對濟南這座北方古城充滿好奇,尤其對廟多水好印象頗深。他們這一路看到了關帝廟、福慧禪林、娘娘廟、府學文廟等,僅關帝廟就看到了好幾座。

曲水亭一帶,溪流潺潺,泉水之清冽在南方也不容易見到。後來,劉謙初又抽時間陪張文秋漫遊趵突泉,泛舟大明湖。後來,他們還參觀商埠,遊覽市郊,登高遠眺,盡情欣賞這座城市的美麗。然而,他們最主要的還是忙於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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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謙初每日天剛亮就起床,閱讀報刊,瞭解情況,召集會議,指導工作,批閱文件,研究問題,經常到半夜兩三點鐘才睡覺。請看《劉謙初生平年表》1929年的幾則記載:

4月底,向中央派來山東檢查工作的巡視員任弼時彙報工作;

5月初,在千佛山下的一所小學裡,主持召開省委擴大會議,作關於工運、農運、學運、兵運的現狀和任務的報告;

6月初,根據黨中央指示,在博山、濰縣、青島等地,組織了工人反帝同盟大罷工。

——《劉謙初生平年表》

上面說到的省委擴大會議,山東各市、縣的代表有三十多人參加,再加上濟南城內各機關、團體、學校的代表,共一百八十多人。劉謙初作報告後,大會連續討論了五天。任弼時代表中央肯定了劉謙初的工作報告和會議總結。會議歷時一個星期才結束。規模之大,會期之長,在當時的形勢下是極不容易的。事先,劉謙初作了周密的準備和安排。在劉謙初的領導下,中共山東省委的工作卓有成效。然而,敵人也沒有閒著,意外接踵而來。

先後被捕劉謙初英勇就義

1929年7月2日,下著小雨,張文秋和省委秘書長劉小甫的愛人一起去順貢街省委秘書機關開會。她把門鎖好,對房東太太說到趵突泉去買點兒東西,留下鑰匙就走了。幾天過去了,她沒有回來。又過了幾天,還是沒有消息。突然有一天,闖進一幫特務,破鎖砸門,亂翻一氣。還留下幾個人,埋伏在北屋。後來才知道,因有人告密,秘書機關遭到破壞,事出突然,窗前作為警號的黑禮帽未來得及拿掉,所以,去開會的同志包括張文秋都一一落入羅網。

他們當時就關押在岱宗街娘娘廟歷城警察總局第二分局。以後,才轉到模範監獄,與劉謙初關在一起。張文秋倆人是坐黃包車去的,特務通過訊問車伕找到了劉謙初夫婦的住處。這一天,劉謙初從青島領導罷工回來,剛一進院,房東太太連忙迎上去悄聲說:“黃先生,你太太說出去買東西,都一個月了,還沒回來。”並且使眼色,暗示後院有情況。劉謙初明白危險臨頭,他鎮靜地說:“她可能一個人悶得慌,住到朋友家了,我去找找她吧。”說著,把手中的籃子遞給房東太太,轉身出門。房東太太又追出門口,告訴他東面街口小關帝廟處有警察站崗,讓他往西走。劉謙初來不及道謝,匆匆西去,消失於茫茫人海。

過了一些日子,風聲稍松,劉謙初決定離開濟南,到上海向黨中央彙報情況。他換了身白色衣褲,剃成光頭,裝扮成農民的樣子,坐上膠濟線的火車,準備由青島轉乘去上海的輪船。在明水車站,兩個偵探拿著叛徒提供的照片認人,逮捕了劉謙初,將他解至濟南警備司令部,後又關押在普利門外太平莊的山東第一模範監獄。張文秋在警備司令部過堂時見到了丈夫劉謙初,他手上戴著粗粗的手銬,腳上戴了沉重的腳鐐。

受盡酷刑,遍體鱗傷,劉謙初堅決不吐露身份,後被叛徒當面指認,才大義凜然,表明一個共產黨員的堅定信念。張文秋也被嚴刑拷打(此時她已有孕在身),她一口咬定什麼都不知道。關於鐵窗生活,張文秋曾這樣寫道:

在‘第一模範監獄’裡,我們住在又黑又潮溼的屋子裡,房子裡只有一個小土炕能勉強睡三個人。炕上鋪著一張席子,滿是蝨子。牆壁上塗滿臭蟲血,屋頂上高掛著一盞小電燈,昏暗無光。鐵門緊鎖著,屋內潮溼異常,陣陣穢氣燻人,終日不見陽光,每天只放15分鐘的風。吃的是高粱窩頭和一盆鹽水湯,整年不見油。

人物|劉謙初、張文秋夫婦在濟南

關了一年多,她被釋放出獄,去上海找到了黨中央。

劉謙初在1931年4月5日,與鄧恩銘等21名同志英勇就義於緯八路侯家大院刑場(今槐蔭廣場),時年3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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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劉謙初

噩耗傳來,房東李溫生夫婦抱頭痛哭,他們把劉謙初遺留的竹籃精心保存起來,並且經常將劉謙初夫婦的故事講給兒女們聽。他們的大兒子李良棟、二兒子李良玉長大後成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和海軍軍官。我們採訪的時候,李良玉指著北屋裡桌子上玻璃板下劉松林的照片說:“這就是劉松林,解放後到這裡憑弔過。”劉松林是劉謙初和張文秋的女兒,原來叫劉思齊,劉謙初起的名,寓思念齊魯,熱愛故土的意思,後來嫁給毛岸英,成為毛澤東的長媳。1989年4月5日,在濟南“四五”烈士紀念碑落成典禮上,劉思齊專程到場代表烈士遺屬致詞。

現菜園子街已經拆除,平房變高樓,劉謙初夫婦住過的這個小院已成為明湖小區2號樓的一部分,誰還能想到這兒發生過的一切?但是,歷史的記憶不會消失,劉謙初一身戎裝,站在英雄山上,永遠地注視著這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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