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罪袁崇煥|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

功罪袁崇煥|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

接上篇:

這粒種子就是擅殺毛文龍。

毛文龍字振南,一名毛伯龍,浙江杭州府錢塘縣人(今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區),比袁崇煥年長8歲,軍官出身。

天啟元年(1621年)時候,毛文龍受遼東巡撫王化貞之命,率一百九十七名勇士深入敵後,先收復了豬島、海洋島、長山島、廣鹿島等二千餘里沿海島嶼。同年七月十四日,偵得鎮江(今遼寧省丹東市)後金主力去雙山抄殺不肯降後金的百姓,城中空虛,遂與生員王一寧商議,以鎮江中軍陳良策為內應,率一百餘人夜襲鎮江,擒後金遊擊佟養真(康熙帝外祖父)及其子佟豐年、其侄佟松年等,隨派陳忠等襲雙山,擒斬後金遊擊繆一真等,史稱“鎮江大捷”。

此戰後,寬奠、湯站、險山等城堡相繼歸降毛文龍,一時間“數百里之內,望風歸附”,“歸順之民,繩繩而來”。

“鎮江大捷”是明軍與後金作戰以來的首勝,極大地鼓舞了明朝軍心。明廷因此對毛文龍破格提拔,升為副總兵。

遼東經略王在晉評價此戰說:“毛文龍收復鎮江,擒縛叛賊,四衛震動,人心響應。報聞之日,縉紳慶於朝,庶民慶於野。自清、撫失陷以來,費千百萬金錢,萃十數萬兵力,不能擒其一賊。此一捷也,真為空谷之音,聞之而喜可知也。”

內閣首輔葉向高將毛文龍比作歷史上的孤膽英雄班超、耿龔:“毛文龍收復鎮江,人情踴躍,而或恐其寡弱難支,輕舉取敗,此亦老長考慮。但用兵之道,貴在出奇,班超以三十六人定西域,耿恭以百人守疏勒,皆奇功也……今幸有毛文龍,此舉稍得兵家用奇用寡之。”

毛文龍率領一百多人取得“鎮江大捷”之後,後金方面極為震驚,即遣大軍反撲。毛文龍兵少難支,一度退入朝鮮。朝鮮節度使鄭遵、樸燁引後金軍包圍毛文龍於林畔,雙方進行了激烈戰鬥,“一日七戰,殺傷相當”,明軍將領丁文禮、呂世舉等犧牲,後金軍也蒙受了很大損失,被迫撤兵。

林畔之戰後,毛文龍以皮島、鐵山及寬靉山區為根據地,招募遼東難民,以老弱者屯種,精壯者為兵,從無到有,逐漸發展成一支海外勁旅。

天啟二年(1622年)六月,袁可立接替陶朗先為登萊巡撫,明廷正式任命毛文龍為平遼將軍總兵官,佩徵虜前將軍印,開鎮東江。

東江又叫皮島,在登、萊沿岸的大海中,全長八十里,不生長草木,遠離海岸,靠近北岸,北岸與後金界只相隔八十里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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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江鎮建立後,毛文龍一面招撫因戰火而流離失所的遼東百姓,前後接濟安置百萬餘人。一面遣將四出,不斷深入後金腹地,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逐漸成為後金心腹大患。

東林名臣(有人認為毛也是東林黨人)陳良訓甚至認為:“今日所恃海外長城者,非毛文龍者乎?

後金官員稱:“毛文龍之患,當速滅耳!文龍一日不滅,則奸叛一日不息,良民一日不寧。”

但毛文龍佔居東江,形勢雖然足以牽制後金,但他本人極度浪費,每年浪費的軍餉無法計算,並且只顧徵招商賈,販賣禁物。

史學大家孟森就指出:“毛文龍東江之兵,始以朝廷無的餉而藉口通商,以違禁物與敵為市,敵乃大得其助,而崇煥治兵,請管東江之餉,而文龍拒之,以與敵通市為利,又不欲以領餉而暴露其兵額也。崇煥斬文龍,編制其兵,核實其餉,東江正可有為,乃身即被戮,毛兵亦無所依賴,自相屠殺,相率降清。論者又以此為崇煥之罪,不以為殺崇煥者之罪,至今尚糾紛不已,是用揭之。”(孟森《明史講義》)

實則當時朝中很多大臣彈劾毛文龍浪費軍餉濫殺俘虜的罪行,甚至請求皇帝撤毛文龍的兵。

崇禎二年(1629年),袁崇煥以在皮島的毛文龍雖能牽制後金,但耗費錢糧實在太大,請求讓朝廷派人來管理毛文龍部的軍餉,也就是要對毛進行審計。毛文龍自然不幹,於是上書爭辯。而後毛文龍親自來拜謁袁崇煥,袁崇煥以上賓之禮接待毛文龍,而毛文龍也不謙讓,毛的一系列舉動堅定了袁崇煥去掉毛文龍之心。

同年五月,袁崇煥以閱兵為名去見毛文龍,毛文龍設宴兩人喝酒,常常喝到半夜。袁崇煥趁機提議更改軍營制度,設置監察官員,毛文龍便很不高興。於是袁崇煥又用回鄉來說動他交出權力,毛文龍表示:“我向來有這個意思,但只有我知曉遼東的事務,遼東的事情解決後,朝鮮衰弱,可以襲擊佔有。”袁崇煥則對毛文龍的回答和野心頗為不滿。

對於自己無法駕馭的毛,袁自然不會再客氣。他既然有皇帝的尚方寶劍,又有承諾,雖然毛不是一般將領,但老袁暴脾氣上來也就下殺手了。

崇禎帝聞知也非常吃驚,崇禎對毛文龍也早有不滿,懷疑毛文龍“通夷有跡”。

據說毛文龍曾經兩次帶兵到山東搶掠錢糧,狂言“牧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其行劣跡斑斑。又在給皇太極的書信中說:“汗凡有旨來,我皆領受,無不遵行”。“爾取山海關,我取山東,若從兩面夾攻,則大事可定矣”。“爾牽兵前來,我為內應,如此則取之易如反掌。”等等均已被崇禎偵知,但其遠處孤島,一時間拿他沒辦法。雖不滿袁崇煥先斬後奏殺死毛文龍,但毛已死,遼東大事全靠袁崇煥。於是下詔書褒獎袁,不久又傳旨公開毛文龍的罪行,毛文龍在京城的爪牙也命令法司加以搜捕,以安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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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計六奇所著《明季北略》就記載:“遼民苦虐於北,時欲竄歸中朝,歸路甚艱,百計疾走,數日方抵關,文龍必掩殺之,以充虜報功,是其大惡。又驕恣,所上事多浮舉,索餉又過多,朝論多疑而厭之,以方握重兵,又居海島中,莫能難也。崇煥初斬文龍,上甚喜,嘉諭倍至。

《明季北略》同時也認為袁崇煥殺邊帥毛文龍之舉,如秦檜殺岳飛一樣的自毀壞長城:“崇煥捏十二罪,矯制殺文龍,與秦檜以十二金牌矯詔殺武穆古今一轍。”

袁崇煥斬殺毛文龍後,間接為後金長驅南下解除了後顧之憂。崇禎二年(1629年)十一月,皇太極率軍分別進入龍井關、大安口。又由喜峰口攻陷遵化,兵臨北京城下,史稱“己巳之變”。

袁崇煥聞知忙率領祖大壽、何可剛入關守衛,所經過的薊州、撫寧、永平、遷安、豐潤、玉田各城均分兵留守。朱由檢得知後又下令嘉獎袁崇煥,並讓袁統領指揮各地援軍。

但很不幸,這次皇太極來勢洶洶,很快遵化、三屯營都被攻破。皇太極越過薊州,直逼京師。袁崇煥忙率兵護衛京師,朱由檢還召見了袁崇煥,並賞賜御用酒菜及貂裘慰勞他。袁崇煥趁機以兵馬長途奔波疲憊為由,請求入城中休整,但這受到了敏感的朱由檢的拒絕,也種下了對袁崇煥殺心的苗頭。得不到允許的袁崇煥於是駐軍城外,後與後金軍鏖戰,雙方互有勝負。

後來袁崇煥還是請出了對付後金最有效的火炮,派五百士兵用火炮轟打後金大營,後金軍又被轟炸一次,於是只好撤退,京師之圍解除。

後金退兵後,袁崇煥這次沒得到朱由檢的獎賞,不僅沒有,而且還要壞事。

後金軍進入的關口是屬於薊遼總理劉策管轄,袁崇煥得知後金軍入關進逼京師,千里迢迢趕來救援,自己也認為有功。但此時朝中卻有風聲說是袁崇煥與皇太極勾結,縱後金入關。聯想到袁崇煥要部隊入城休整,朱由檢對此也深表懷疑。

此時後金已從《三國演義》中學到了離間計,開始散佈袁崇煥和後金勾搭的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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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太宗實錄》記載:“我大清設間,謂崇煥密有成約,令所獲宦官知之,陰縱使去。其人奔告於帝,帝信之不疑。十二月朔再召對,遂縛下詔獄”。

即是皇太極設下離間之計,捕捉了兩名明朝太監,讓他們聽見滿清將軍所言,袁崇煥與清朝有密約的話語,隨後再將一位太監放回去。等到崇禎帝信了太監的話,殺掉袁崇煥。

《明季北略》則記載:“都中又喧言崇煥導虜入犯,上甚切齒。先是,虜出獵,擄我多人。中有二璫,上命偵崇煥者,亦被擄。虜視之,知為璫也,乃設一記,佯為袁遺書約犯邊,答雲:”知道了,多謝袁爺。“又佯驚雲:”乃為璫聞,縛璫亟斬之!“又故遺一奴私放璫歸。璫歸,上其事。上再召崇煥入,即下詔獄。此言周延儒親語餘者,延儒久與虜比,虜每輸情,故知其言不誣。”

朱由檢從歷史記載來看是個多疑的人,這也情有可原,因為他的生長環境不得不讓他懷疑一切。

朱由檢迷惑了,此時魏忠賢餘黨趁火打劫以“擅殺島帥(毛文龍)”、“與清廷議和”、“市米資敵”等罪名彈劾袁崇煥。多疑而又不善斷的朱由檢這次善斷了一次,決定處死袁崇煥。

崇禎二年,即公元1629年的十二月,袁崇煥被朱由檢逮捕下獄,隨後朱由檢以“謀叛欺君,結奸蠹國。斬帥以踐虜約,市米以資盜糧。既用束酋,陽導入犯,復散援師,明擬長驅,及戎馬在效,頓兵觀望,暗藏夷使,堅請入城,意欲何為?致廟社震驚,生靈塗炭,神人共忿,重闢何辭!”的罪名,對袁崇煥處以“磔刑”。

“磔刑”即是凌遲處死。崇禎三年(1630年)八月,袁崇煥被凌遲處死,生生被活剮了三千多刀,然後被一些不明真相被輿論發動起來的群眾生食其肉。家人被流徙三千里,並抄沒家產。

《明季北略》卷五記:“是時百姓怨恨,爭其肉,皮骨已盡,心肺之間叫聲不絕,半日而止,所謂活剮者也……百姓將銀一錢,買肉一塊,如手指大,[口敢]之。食時必罵一聲,須臾崇煥肉悉賣盡……劊子語無錫周無瑕曰:‘吾服事諸老爺多矣,未見如袁爺膽之大者’。”“炮聲響後,人皆躋足引領,頓高尺許,擁擠之極……歸途所見,買生肉為瘡疥藥料者,遍長安市。二十年前之文章氣節,功名顯宦,竟與參術甘皮同奏膚功,亦大奇也。”

《國榷》卷九十一:“劊子手割一塊肉,百姓付錢,取之生食。頃間肉已沽清。再開膛出五臟,截寸而沽。百姓買得,和燒酒生吞,血流齒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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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煥之所以被朱由檢如此狠毒的殺死,明著看是死於滿清的離間計,實則是死於自己的性格和朱由檢的多疑和喜怒無常。

朱由檢自小在深宮的爭鬥中長大,性格中存在著諸多缺陷,尤其猜忌之心甚重,加上袁的張揚,留下了許多被人詬病的把柄。更何況當時在求治若渴的朱由檢面前袁崇煥曾有“五年滅寇”的豪言,朱由檢一而再再而三的滿足他的要求,甚至提前給他發了獎。結果是“寇不能滅”,越來越兇。而朝廷為復遼,花費巨大。朱由檢無疑覺得袁崇煥忽悠了自己,對他起了疑心,皇帝的疑心很可怕。朱由檢也是綜合多種因素才對袁下殺手,袁崇煥也實是“而自滅之耶”。

可嘆袁崇煥在獄中還寫出了:“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的壯烈詩篇。

袁崇煥慘死刑場後,朱由檢甚至一度動了誅殺袁全族三百餘口的念頭。可謂愛多深,恨多切。幸得內閣輔臣何如寵竭力相勸,朱由檢才將刑罰改為袁家抄家沒產,罪及妻女,同胞兄弟流放兩千裡。抄家官員將袁家財產全部估計,發現一共才值1103兩8錢5分,僅相當於從二品官員的兩年的歲俸。

袁崇煥之死,的確是朱由檢自毀長城。

“當是之時,非無賢才也,袁崇煥以間誅,孫傳庭以迫敗,盧象升以嫉喪其功。此三人者,皆良將,國之寶也,不得盡其才而枉陷於死,使當日者有一張居正為之相,則間必不行,師出有時,嫉無所施,各盡其才,而明之天下猶可不至於亡。”

袁崇煥死後不過幾年明朝氣數即告殆盡。

袁崇煥被殺,並非簡單只是他一人之死,而且寒了遼東諸將之心,許多袁崇煥的部下選擇了降清。以他一人之死,影響了明朝國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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