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乱华:流民群盗异民族三位一体书写中国历史最惨痛一页

古代社会经济资源主要依存于土地,在兵燹

水旱灾害交迫下,田野荒废,农民因生活陷入绝境而不得不堕落悲惨的流亡之途,乃成为所谓“流民”。

流民”此一名词,纪元前二世纪末大历史家司马迁于其名著《史记》中已常用,指的便是如上丧失生计之资、彷徨无所依的失业农民群滔滔流亡潮掀起又加大破坏生产关系,移动幅度增广,互为因果,社会存立基础终发生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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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中后期八王之乱,加以天灾连年,胡人遂乘时入侵。晋惠帝永兴元年(304年),南匈奴贵族刘渊在左国城(今山西离石)起兵,逐步控制并州部分地区,自称汉王晋怀帝永嘉四年刘渊死,子刘聪继位。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刘聪遣石勒、王弥、刘曜等率军攻晋,在平城(今河南鹿邑西南)歼灭十万晋军,又杀太尉王衍及诸王公。旋攻入京师洛阳,俘获晋怀帝,杀王公士民三万余人,史称“永嘉之乱”。

五胡乱华序幕揭开,永嘉元年(纪元307年)刘琨受命新任并州刺史,赴山西太原就职途中所目睹,记述时尤其如下之句:“臣自涉州疆,目睹困乏,流移四散,

十不存二。携老扶弱,不绝于路。及其在者,鬻卖妻子,生相捐弃。死亡委危,白骨积野。哀呼之声,感伤和气。”较汉末更为严重的人口问题与流民问题,从而发生。

离家背井,情绪原已抑郁沉重的流民群,当忙于内战晋朝统治阶层对之漠不关心,抑或处置方法上失当时,复杂的心情已易转化为愤怒。而移动到达地突然增加众多的流民,与土著间感情以及现实的粮食供应来源,又都会随时制造纠纷

饥饿、压迫、歧视、仇恨诸因素交织,社会问题的死结愈缠愈紧,流亡潮惟一的出路只有化为群盗

,或与移住地土著不良分子共同扰乱治安,于是暴动如火如荼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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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立于战火之外被划为异民族移住地的区域,成为流浪农民集体移动理想的目的地。此一风气,而且早自汉末动乱期已形成乌桓、鲜卑的壮大与加速汉化,与巨大汉族流民力量投入关系紧密,乃史学界所共知。

晋朝大乱,流民与异民族合流现象愈益加大,汉化了的异民族指导者非只受汉族叛乱鼓励,蠢蠢欲动,抑且便因投奔汉人教唆而卷入叛乱涡漩。

流民—群盗—异民族三位一体,便是中国历史写下最惨痛一页“五胡乱华

”的成因

十六国先后出现,大体同一模型刘渊以“远人归附者数万”而开创独立局面,李特、李雄父子尤其自身便是典型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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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渊(?-310年),字元海,新兴(今山西忻州北)人,匈奴族,匈奴首领冒顿单于之后,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孙,八王之乱时诸王互相攻伐,刘渊乘朝廷内乱而在并州自立,称汉王,建立汉国(后改为赵,泛称前赵,亦作汉赵),308年称帝,310年病死。

惟其如此,退向江南的东晋政权固须重视南渡流民问题,北方五胡诸国同样都以安置流民为事业起点,其支配地位的稳固与否,流民问题处置是否适当是关键所在

石勒奴隶身份在饥饿暴动中崛起,他的强大赵国便建立于与流民良好关系上。石氏灭亡,又因后继者损毁此一基础

,如石虎时代的“百姓失业,十室而七”。而石氏政权流人都督苻洪、苻健父子,又因得遣还关东的秦、雍流民拥护,把握建立秦国的机运。

辽河流域慕容廆势力伸张,原因并不例外,《晋书》记载:

“(永嘉初)连岁寇掠,百姓失业,流亡归附者日月相继。……建武初,元帝承制拜廆假节、散骑常侍、都督辽左杂夷流人诸军事……流人之多旧土,十倍有余……南摧强赵,东灭句丽,开境三千,户增十万。”“流人”字样如同苻洪,被列入东晋所给付官衔已堪注目,流民之为燕国事业基础

也可完全明了。

河西的张氏汉人割据政权也是,《晋书》张轨传记载,洛阳沦亡,长安尚存期间,“中州避难来者,日月相继,(轨)分武威置武兴郡以居之”,与慕容廆新置冀国等四郡的情况,正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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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称王于襄国后,特意回到故里与父老乡亲欢宴

石勒(274年-333年),字世龙,羯族,上党武乡(今山西榆社)人,中国历史上的唯一一个奴隶皇帝。石勒投靠汉赵(前赵)刘渊,在汉人张宾辅助之下以襄国为根据地,先后灭了王浚、邵续与段匹磾等西晋在北方的势力,又吞并曹嶷。前赵平阳政变后正式与刘曜决裂,319年十一月称赵王,都襄国。329年吞并关中取上邽灭前赵。北征代国,令后赵成为当时北方最强的国家。石勒实行多项措施,推动了文教和经济的发展。

兵祸中流亡潮, 从预定目的地的选择与行动相一致,其移动并非盲目有组织的流民播离,也自汉末已开其端。

晋朝永嘉前后, 北方社会秩序混乱,得乡党拥戴的地方豪族或 “ 坞主” ,

一方面结集农民自卫, 一方面也表现为他乡移来流民的保护者 野心家且于此机缘中积极招徕。因此, 规模较大的坞壁、坞垒中, 往往聚有数千流民避难,并予流民武装化,组织军队

与 “坞主” 意义相似, 则流亡行动展开时的领导者 “ 行主” , 所谓居称坞主, 行称行主, 原属二而一的人物。 此类流民集团领袖均以组织能力强,才识手腕高人一等被推戴, 凡关于目的地的选定流浪途中的纪律同伴间伤亡疾病与其他互助救济事业,都须面面兼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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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逖(266年-321年),字士稚,建武元年(317年)率部北伐,得到各地人民的响应,数年间收复黄河以南大片领土,使得石勒不敢南侵,进封镇西将军。但因势力强盛,受到东晋朝廷的忌惮。太兴四年(321年),朝廷命戴渊出镇合肥,以牵制祖逖。祖逖见目睹朝内明争暗斗,国事日非,忧愤而死,追赠车骑将军,部众被弟弟祖约接掌。北伐大业也因此而功败垂成。

有名的例子, 便是四世纪前半祖逖,他于永嘉丧乱之际,率领亲党数百家自故乡河北省北部范阳郡避难淮、泗,抵达泗口 (今安徽省五河县西北,泗水、淮水合流地方), 再渡江向京口 (今江苏省镇江市) 移动。

另一个有名的例子, 又是同时期自山东省向南移动, 由郗鉴指导的数万人大集团,东晋政府成立后接连王敦、 苏峻两次

反叛, 郗鉴集团都曾站在政府立场, 对镇压反叛尽大力。

被消灭的逆臣苏峻也相同, 《 晋书》 说明他由坞主而为行主的经过:“ 峻少为书生, 有才学……永嘉之乱,百姓流亡, 所在屯聚,峻纠合得数千家 结垒于本县……远近感其恩义,推峻为主。 ……率其所部数百家泛海南渡。既到广陵, 朝廷嘉其远至, 转鹰扬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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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逖 刘琨 闻鸡起舞

而当北方全域沦陷前后, 中原各地流民被迫步步退缩到已成多数流民收容所彭城地区, 再须后退时,流亡潮最大一波于是展开, 便是以彭城为中途站的指向淮南与长江下流域江南

移动波澜如何广阔, 从《 晋书》 王导传所形容 “ 洛京倾覆, 中州士女避乱江左者十六七”, 可以想象。 东晋朝代以如上向南迁徙的流民潮主流支持而得成立与延续, 其后南朝宋、齐、 梁开国君主家族刘氏、 萧氏祖先, 都系于此大移动时代渡来, 而其所由, 又均

彭城方面。

移向江南的流民幸能于新环境中获得安定。 在北方五胡十六国兴亡频频, 流民浮动却百年间未曾停止, 且其形态急速向强制性被动的暴力移动转变。

兵祸严重损耗人力, 在人口原已大量减少的时期,战争目的, 因此非单纯要求土地, 更要求人力资源的补充。 换言之, 转移敌方人口以充实自身地盘内兵源与经济基盘。 所以一次战役结束,附着便是被掠夺人民全数移住的事实,对象也共同包含汉人与胡人。 此一现象, 汉末—三国已然, 五胡时代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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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乱华,衣冠南渡

《晋书》中自五胡十六国前期汉国刘聪驱掠长安士女八万余平阳, 攻陷三渚二万余户迁平阳,以至后期北凉沮渠蒙逊南凉, 徙其众八千余户而归,夏国赫连勃勃袭南凉, 驱掠二万七千口而还等记录,不绝于有关传记。 此其一

其二, 基于政治或经济政策需要,自身土地上人民又往往被移住指定的新地区, 被移住同样涉及汉族人民与包含支配者自族的胡人,也同样自三国时代

已开其端。 如此附着了强制力的人民移动,须在南北朝均衡局面中, 逐渐缓和而至中国恢复统一期始终止

惟其如此, 二世纪末迄于六世纪末的全盘过程,可谓民族大移动时代, 无论汉人或进入汉族中国的所有胡人全被投入此一铸炼洪炉, 地区相互间流动率之高,时间之久,人数之众,流动幅度之广,都属空前。

四百年彻底性汉—胡混血东 南、西、北各个方位人民重新编组的结果, 便是续写更辉煌中国历史之页的

新汉族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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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著中国史 姚大中 著 华夏出版社

士人风骨凸显,工匠精神雕琢,民国大家遗风

作者姚大中,台湾东吴大学教授,早年毕业于中央大学法商学院政经系,后在日本大东文化大学政治经济所专职研究中国古代史。

姚大中先生集传统士人风骨与匠人精神于一身,对中华文明饱含热情而又异常冷峻:“中国历史是伟大的,但没落的世家子而尽缅怀昔日荣华,表示的惟是懦弱。知耻庶近乎勇。忘怀历史的民族注定灭亡,顾影自怜或自怨自艾,又或只会自打嘴巴,同样为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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