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大講壇:豫劇名家單紹蓮在《羅煥跪樓》唱腔欣賞

梨園大講壇:豫劇名家單紹蓮在《羅煥跪樓》唱腔欣賞

《羅煥跪樓》是豫劇的骨子老戲,戲文上接《對花槍》。《對花槍》,又稱《花槍緣》,是崔、馬兩派的代表劇目,尤其是馬派還將其搬上了熒屏,第二代弟子中也演繹的可圈可點。其實,《羅煥跪樓》崔馬兩位大師也是演出的,網上現有洛陽豫劇團的該劇全本,領銜的便是馬金鳳大師的幾個得意門生。

但這出戏的市場,似乎遠不及《對花槍》,連洛陽團的那個版本也是個閹割版。這個故事講述的是薑桂枝為其孫子羅煥婚配焦、徐二妻,但羅煥嫌棄焦妻醜,只與徐妻好。徐妻從中搬弄是非,只是一家不和爭吵不斷。薑桂枝百般說和,才將羅煥送入焦房。不想二人大打出手,羅煥要休妻,徐氏要爭大房,薑桂枝怒斥羅煥,為焦氏撐腰,力逼羅煥跪樓賠罪。與《對花槍》它的故事的確細碎而且完全是家長裡短的俗套,再加上與一夫一妻婚姻政策不和,所以豫劇舞臺上的這出戏就被擱置了,或者以洛陽團那樣的閹割本留傳。

這出戏曾深受百姓喜愛,因為這種生活是百姓喜聞樂見的,是接地氣的。因此,歷代也不乏名家演唱。而不論那位名家,其中的“勸孫媳”都是整齣戲的核心唱段。開封老藝人單紹蓮便是其中之一,《羅煥跪樓》是她的代表劇目之一,這段“勸孫媳”相當出彩,語重心長而靈動活潑,老人以身說法,用自己四十五年的悽苦人生告誡孫媳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但這其中的與《對花槍》“南營”那段唱腔中的回憶又是不一樣,雖然唱詞大體相同,但心境已非當日。我未聽過單紹蓮的這個全本《羅煥跪樓》,網上僅見這個唱段,前些年在鄭州舉辦的“梨園尋根”活動中,七十多歲的老人彩唱了這個唱段中的一部分,雖已多年不登臺,但上臺之後,對舞臺的掌控,對唱腔的追求,依然讓人稱道。

單紹蓮,1938年生,睢縣人。1953年入睢縣豫劇團,之後調杞縣豫劇團,在該團因一出《穆桂英掛帥》唱得風生水起,在戲迷中有了“小穆桂英”、“小馬金鳳”的稱譽。1955年被調入開封市豫劇團。她以青衣、帥旦、花旦應工,扮相清雅,身段飄逸。進團後,虛心學習,博採眾長,馬派、常派、崔派、桑派,不論流派,都糅進劇中人物,為我所用。比如她的代表作《穆桂英掛帥》,在學習馬金鳳大師唱腔的同時,也在唱腔中糅進了常派的激越,“我的小女兒,她的劍法高,她箭射金錢落在埃塵”,便創造了一個大甩腔,突出了作為母親的穆桂英心中的無限自豪和驕傲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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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演同樣受到崔蘭田和桑振君兩位大師的親自指點,對於崔派的發音、咬字、行腔以及桑派的偷閃滑搶的技藝都虛心請教,用心鑽研,並在其作品中有非常好的呈現。如她的《秦香蓮》、《賣苗郎》等,都能聽出崔派的感覺。包括這出《羅煥跪樓》。

當初為了排練《羅煥跪樓》,她虛心向豫西調名家一代宗師周海水老先生和豫劇十八蘭之一的羅蘭梅求教,得到他們的傳授指點。(題外話,她的《賣苗郎》也是周海水先生指教的)可能正是與周海水以及十八蘭中的幾位老師的學習,從她的唱腔中不難發現與崔派極為相似的演唱方式,比如說裝飾音,咬字,逐漸形成了字真,音圓,情深,味濃的特點。在聽這段唱腔的時候,我總覺得有張寶英當年的味道,那個發音位置、吐字都很像。同時又將桑振君的俏融進來,在聽這段“勸孫媳”之時,便有很強烈的感覺,六十三歲老人的蒼勁穩重和青年人的風趣俏皮熔在一爐,在薑桂枝的漫漫回憶中彰顯出這個滄桑人物的個性。

這段“勸孫媳”,單紹蓮有兩個版本,一個“孫媳你休講氣話”,時長約18分鐘;另一個是“孫媳你且落座”,時長15分鐘左右。在“梨園尋根”中單老演唱的是18分鐘那個版本中的一部分。這兩個版本的存在,說明單紹蓮演出的《羅煥跪樓》也是一個常演常新的劇目,也是一個與時俱進的劇目,它也在根據時代需求對唱詞、唱腔進行著調整,也有“閹割”行動。但具體如何閹割的因未見其全劇,不得而知。“孫媳你休講氣話”很可能是老本,它更多保留了焦氏與羅煥在洞房大打出手,二人各不服氣的夫妻恩怨。在“奶奶我家住南陽縣”這句之前的唱詞是這樣的:

孫媳你休講氣話。

好孫媳你且息雷霆把那怒氣消散,

要提防氣滯內傷了肺肝。

小羅煥愛淘氣皮輕肉賤,不嚴教他就會上房爬杆。

我已把小羅煥交你嚴管,怎讓他立家規把你束栓?

不聽話你就用拳教訓,動起手你是石頭他是雞蛋。

你儘管照痛處狠狠來打,不囑咐你也不會把他打殘。

自己的丈夫也管不了,怎麼能衝鋒陷陣把敵殲?

誰家的小兩口不打架?誰家的灶火裡不冒煙?

天上下雨地下流,小兩口打打鬧鬧權當玩。

生這氣你還是初生乳燕,奶奶我倒嘗過苦辣酸甜。

同樣讓人感覺一位老人的語重心長,一位老太太對孫媳的愛護有加。後面一句“奶奶我家住南陽縣”用了一個三起腔,一個長長的回憶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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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句“孫媳”喊出來,就透著“似蜜甜”的心情,一下子拉進了奶奶與孫媳的距離。繼而“看見了你,想起了俺,不由得奶奶回憶起當年”一句,這是個過度,中間透著一點小傷感,但更多地是想該如何勸解孫媳,所以在“想起了俺”那裡是處於思忖狀態的,到了“回憶”那裡就已經敲定了勸解方案。因此,“奶奶我居住”一句出來就不一樣了。與18分鐘裡那個漫長的三起腔比起來,也乾淨很多,這並不是一個悲傷的回憶,雖然它曾是悲傷地,但此時已淡如雲煙。姜氏是大風浪裡過來的巾幗俠,這點氣量還是要有的。這下面的幾十句唱詞與《對花槍》“南營”差不多,但具體的心情是不一樣的,“南營”愁得是真愁,因為老羅藝一去不回轉,兒孫去認親也一直未迴環,心懸著呢。到了這裡,認親已經過眼煙雲了,一家團聚著,故而當再回憶那段過往時,就多了幾份淡然。這段唱腔嘴皮子很溜,很巧,不論描述住址,還是下樓的擬聲,都有很濃郁的祥符氣質,那種旋律讓人倍感親切。

再到木窗之下的“單吊線”,看到新上人的那種女孩子的一見鍾情的喜悅之情溢於顏面。一見鍾情總是終身不忘的,你看她敘述羅藝當年的模樣,絲絲不落,彷彿就在眼前一般。講完了自己的四十五年寡,繼而回到孫媳與羅煥的事情上來,你看看我的苦多大,恁那點兒又算啥?祖孫兩人促膝而談的場景馬上便出現了,即便是隻有音頻,沒有畫面,似乎也可以看到奶奶正脈脈看著孫媳。她告訴孫媳夫妻之間要多溝通,知寒知暖,這樣才能相守百年。兒孫美滿總是中國所有老人的心願,像薑桂枝這樣拿自己人生做例,不遮不掩,足見人物性格的豁達樂觀。這樣的一位老太太就透著人格的魅力,作為孫媳的焦氏又怎能不被她說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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