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换太子”背后的复杂残酷斗争

赵恒

宋真宗赵恒,大宋的第三位皇帝。

本来,作为太宗的第三个儿子,赵恒是与皇位绝缘的,但却因为太宗的“雄猜”,让他成了帝国的继承人。

开宝九年十月十九日夜,汴京大雪。

在这个不安的雪夜中,谜一般的“烛影斧声”在阴森的皇宫中悄然上演。

第二天,大宋的臣民迎来了他们的新皇帝——先皇的弟弟,宋太宗赵光义!

赵光义前半辈子,都活在兄长赵匡胤的光环之下,他对兄长的雄才大略羡慕、景仰、甚至崇拜,却又饱含嫉妒,他渴望有一天能够超越兄长,成为万人敬仰的“千古一帝”!

所以,赵光义是个骨子里极自卑,却又极自负的人。

为了证明自己,他开始了南征北战。

从太平兴国四年到雍熙三年,赵光义两伐契丹,一征交趾,却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

接连的失败,让这个自相矛盾的男人愈发多疑、偏执,他猜忌着每一个对皇位有威胁的人,欲置他们于死地。

太平兴国五年,太祖次子赵德昭自杀。

太平兴国六年,太祖四子赵德芳暴卒。

雍熙元年,秦王赵廷美贬死房州。

雍熙二年,楚王赵元佐被废。

淳化三年,许王赵元僖暴卒……

赵光义的猜忌,让大臣们忧心不已,他们担心帝国就此后继无人,于是纷纷上疏,要求皇帝册立太子。

但上疏的大臣全都遭到了贬斥。

最终,身体每况愈下的赵光义还是选择了妥协,他听从了大臣们的意见,将皇三子赵元侃立为太子,并改名赵恒。

汴梁的百姓听说太子册立后,欣喜异常,纷纷围绕在赵恒的车驾旁大呼万岁。

但百姓的举动又一次引起了赵光义的猜忌,多亏寇准的劝导,才将此事化解。

赵恒就这样如履薄冰地度过着每一天。

至道三年三月,赵光义驾崩。多年来小心翼翼地赵恒,终于登上皇位,揭开了他人生新的一页。

刘娥

章献皇后刘娥,应该是宋真宗一生的“真爱”。

但这位传奇皇后的出身却异常寒微——她是蜀地的一个卖唱姑娘。

十几岁的时候,刘姑娘嫁给了邻家的小银匠龚美。

刘姑娘平凡的一生似乎已经注定——平凡地嫁人,平凡地生儿育女,平凡地和丈夫终老。

然而有的事情,似乎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数”。

据说刘娥小的时候,曾有一位老僧给她相面,说她有大贵之相,如去京师,必有奇遇。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位老僧的话打动,没过多久,龚美夫妇便离开故乡,前往京师汴梁。

然而,在京师的日子并不好过,就像唐人说的——“长安米贵,白居不易”。

繁华的汴梁城里,手艺精湛的锻银师傅和色艺双绝的卖唱姑娘从来不乏其人,这对从穷乡僻壤来的小银匠夫妻日子只能是越过越艰难。

到了最后,龚美甚至想让刘娥改嫁,以维持生计。

而这时,龚美的一个朋友——襄王府中的属官张耆,给他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襄王听说蜀中女子温柔美丽,又多才多艺,想要物色一名!”

这位襄王就是赵元侃。

经过了多日的思想斗争,龚氏夫妇做出了影响他们一生的决定——让刘娥进府服侍襄王!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襄王对这位卖唱女出身的侍姬非常满意——她的身上散发着不同于“大家闺秀”的别样诱惑,让襄王深陷其间,不能自拔。

龚美也因进献有功,得了个开封府的小官——此时,他已改名刘美,自称是刘娥的兄长。

但襄王的乳母秦国夫人却对出身低贱的刘娥十分厌恶,趁机将此事报告了宋太宗。

赵恒无奈,只得将刘娥送出王府,暗中安置在张耆家里,两人做起了“秘密情人”。

这一做,就是十五年。

景德元年,已经登基为帝的赵恒将刘娥接进皇宫,封为美人。

不过,“美人”在刘娥看来,远远不够,她想要的是“皇后”。但以刘娥的出身,别说皇后,就连晋封贵妃都很困难。

一日,赵恒写了一张准备册封刘娥为贵妃的字条,派人送给宰相李沆。

李沆看了看字条,一言不发,随手就放到蜡烛上烧掉了。

前来传旨的宦官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李沆看着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宦官,淡淡地说道:“你就跟圣上说,臣李沆认为此事不可(但道臣沆以为不可)。”

此后,赵恒再也未提及此事,因为他明白,这是朝廷里绝大多数官员的意见。

大中祥符三年,一个姓李的宫女生下一名男婴,让刘娥看到了机会。

她在真宗的默许下,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男婴抢到手中,宣称这是自己的儿子。

这名男婴就是后来的宋仁宗。

一年以后,四十四岁的刘娥凭借着“母以子贵”,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后。

寇准

戏剧舞台上的寇准,是个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人,往往是白脸奸臣们的最大敌人。

而历史上的寇准,除了“刚正”以外,还很“刚愎”,甚至狂傲。

景德元年的“澶渊之盟”,让寇准的威望达到顶峰。

但没过多久,自伐其功的寇准就因王钦若的谗言贬出京师,当起了地方官。

当然,寇准并不甘心。

此时的真宗,在王钦若、丁谓等人的煽惑下,正大搞“天书”“祥瑞”和“封禅”。

寇准本来对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极度反感,但为了重返朝廷,他不惜以牺牲晚节为代价。

天禧三年,寇准在宦官周怀政和巡检朱能的鼓动支持下,上了一封所谓的“天书”,以博取皇帝的好感。

然而,寇准的非常举动引得天下哗然,史载:“中外皆以为非”。

未能善始,焉能善终!

不善的开端,似乎正预示着寇准悲惨的结局。

天禧三年六月,山南东道节度使寇准入京朝见,寻拜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成为朝廷首相。

丁谓

丁谓是个很有才的人,他能受到重用,还是寇准举荐的结果。

此时的丁谓,官拜参知政事,为朝廷次相。

出于感激和拉拢寇准的目的,丁谓对寇准甚为恭敬。

但寇准却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善于逢迎拍马的家伙。

一次,两府(两府指政事堂和枢密院,两府大臣都属于“宰相团”成员)大臣们在一起吃饭,寇准不小心把菜汤洒在了胡子上。

紧挨着寇准的丁谓,连忙站起来为寇准擦拭胡子(溜须)。

没想到这却引来了寇准的嘲笑,他说,丁谓给长官“溜须”“失大臣体”。

丁、寇二人自此交恶。

天禧四年,宋真宗赵恒突发中风,讲话和行动变得十分艰难,朝廷政务只能由太子赵受益和皇后刘娥共同处理。

当然,所谓的“共同处理”,实际上还是由皇后做主,因为太子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丁谓看准机会,开始向皇后靠拢,不久,朝廷大政就被他们二人所把持。

寇准非常不满——他厌恶那个“溜须”的丁谓,更敌视借机干政的皇后。

于是寇准向真宗进言,请太子监国,收回皇后的权力,由他与李迪、杨亿等人辅政,罢黜丁谓及其党羽。

真宗同意了(上然之)——他此时虽然已经不能自理,却依然不能容忍大权旁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寇准竟因醉酒,将这件密事泄露了出去!

这下,连真宗也保不住他了。

寇准再一次被贬出了京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

而丁谓,则因此进位首相。

寇准被逐,宦官周怀政慌了。

他联络同伙朱能,准备发动政变,诛杀刘后和丁谓,立真宗为太上皇,令太子即位,再召寇准入朝。

而这个阴谋却被另一个宦官杨崇勋告发。

于是周怀政和朱能皆被杀,寇准则被贬到了雷州——也就是那个与海南岛隔海相望的地方。

王曾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王曾是一个“学霸”。

在科举道路上,王曾完成了一个超高难度动作——连中三元。

所谓连中三元,放到现在,就是在市里考了第一;省里考了第一;全国又考了第一。

王曾除了学习很好,权谋也耍得很好——甚至超过了以“阴险”著称的丁谓。

乾兴元年,宋真宗驾崩,年仅十二岁的太子赵受益(后改名赵祯)即位,由太后刘娥垂帘听政。

不久,刘娥按照丁谓的意见,发布了一条命令:“以后,太后和皇帝每月初一、十五召见群臣;遇大事则太后、皇上与大臣商议解决;小事则由丁谓转呈太后处分。”

这实际上就是由刘后和丁谓垄断朝政。

不过,刘后依然觉得不够,她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为了树立权威,她又向大臣们提出,早朝要单独接受群臣朝拜。理由是仁宗年少,不能早起。

当然,这一定会引来大臣抗议的。

只是,带头抗议的人比较特别——这个人是丁谓!

在丁谓看来,刘娥只是他实现“自为周公”理想的一个合伙人而已,但在“大宋江山”面前,他绝不能容忍皇太后取代皇帝的僭越行为。

刘娥很震惊,更令她震惊的还在后头。

为了敲打这位不守规矩的皇太后,丁谓又上了一封奏疏,要求削减内宫的庞大开销。

刘太后彻底愤怒了,她与丁谓的关系开始破裂。

参知政事王曾趁机出手。

这个平日里对丁谓唯唯诺诺的人突然上奏:“今后所有的政事,都必须由两府大臣共同签阅,再由皇上、太后裁定后方可施行。”

刘娥同意了。

丁谓愕然了。

却已无法挽回。

然而,游戏才刚刚开始。

雷允恭

雷允恭大概是当时最煊赫的一个宦官了,因为他是刘太后和丁谓之间的传信人。

不久,雷允恭又给自己谋了个新差事——真宗皇帝的“山陵都监”,也就是给先皇修陵墓的监工。

估计是平时跋扈惯了,雷都监为了在修陵这件事中凸显“政绩”,居然听了钦天监邢中和的话,擅自改了陵墓(皇堂)的位置!

而雷都监所选的这个新位置,竟是个泉眼——这在风水学上是大忌,于是工程被迫中断,朝野议论纷纷。

身为山陵使的丁谓自然也被卷了进去,虽然他这个职务是挂名的,但也要负责,为了大事化小,他对雷允恭进行了庇护。

但随着事情越闹越大,刘后坐不住了,她派出了几拨人前去调查,这其中就包括参知政事王曾和权知开封府吕夷简。

吕夷简是太宗、真宗两朝名相吕蒙正的侄子。大概是受家族遗传,吕夷简很有政治天赋——这其中包括治国安邦,也包括阴谋诡计。

当时丁谓虽然已经失宠,但依然是首相,吕夷简为了让丁谓上套,便撰写了一份滴水不漏的调查报告,将山陵选址问题全都推到了雷允恭的头上。

丁谓看了之后很满意,就让吕夷简去上奏。

然而,王曾和吕夷简向太后和皇帝汇报的内容,却跟“调查报告”大相径庭。

他们不仅列举了丁谓的种种劣迹,甚至声称,雷、丁二人合谋将“皇堂”移向“绝地”,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刘后听完,勃然大怒,要将丁谓砍头。

多亏另一位宰相冯拯站出来替丁谓说好话,才将太后的怒气打消。

丁谓的脑袋算是保住了,但依然是“活罪难饶”——他被贬到了崖州,也就是今天的海南,跟老冤家寇准做邻居去了。

当然,雷允恭就没那么幸运了,作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他的脑袋没保住。

鲁宗道

鲁宗道的胆子很大,大到敢于和刘太后正面对抗。

史载刘后“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不过“无吕武之恶”不等于“无吕武之心”。她趁着皇帝年幼,一直在干一些僭越的事情。比如说把自己的爹追封为亲王。

在“前朝”,享受这种待遇的大概只有武后和韦后的爹。

实际上,刘后确实想跟武后比一比。

某天,刘后问参知政事鲁宗道,前代的武后是怎样的女主呢?

鲁参政冷冷地答道:“罪人罢了,差点害了国家(罪人也,几危社稷)!”

刘后无语。

又过了一阵,一个企图逢迎刘后的官员提出来,要给皇太后家立“七庙”。

所谓“七庙”其实就是皇帝专属的家族祠堂,其他人是不能立的。

但刘后明知道是“僭越”,却还是让大臣讨论施行。这里面藏的什么心思,就不言而喻了。

于是鲁宗道再次出马,厉声道:“这样的话,让皇上怎么办(如此,奈嗣君何)?”

底下的大臣们虽然没有直言规谏的勇气,但都赞同鲁宗道的意见。

于是刘后的企图落空了。

当然,刘后并没有死心。她开始进用自己的亲戚,以便控制朝政。

第一个被她看中的是枢密副使钱惟演。

钱枢密是个根红苗正的“贵族”,他是吴越末代国主钱俶的儿子——同时也是太后“兄长”刘美的内兄(俗称大舅哥)。

刘后准备任命这个“外戚”为宰相,但却被首相冯拯所阻止。

他的理由是:钱惟演是太后的姻家,不宜在中央担任要职。

于是钱惟演被踹到了地方,一待就是十年。

刘后只好再提拔其他的外戚。

然而她悲哀的发现,她提拔的亲戚们在朝廷里不是受尽排挤,就是被绳之以法,几乎无立足之地。

而她的命令竟也时常被“卒不奉诏”!

更要命的是,一些新进的年轻官员(范仲淹、滕宗谅、刘涣)开始公开要求皇太后归政!

挣扎多年的刘后,终于明白,这群朝堂上的士大夫,是一群只认“天理”、只认“江山社稷”,不认皇太后,甚至不认皇帝的“硬骨头”!

在这个“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王朝里,搞“女主临朝”那一套,简直就是个梦想——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过,她还是想过把皇帝瘾。

明道二年,刘太后提出要穿着皇帝的“衮冕”去拜谒太庙。

此议一出,朝廷大哗,然而刘后却态度强硬。

无奈之下,大家只好各退一步——大臣们同意刘后穿上“删减版”的衮冕行礼。

拜谒太庙归来不久,刘后就病倒了。

临终之际,她已经不能言语,但依旧恋恋不舍地摩挲着身上的衮衣。

参知政事薛奎见状讥讽道:“穿成这样,怎么到九泉之下面见先帝(服之岂可见先帝于地下)?”

于是“卒以后服敛”(穿着皇后的衣服入殓)。

我想,刘后一定是恨恨而死的。

李宸妃

和那位风光无限、专权跋扈的刘太后相比,仁宗生母李氏就显得暗淡多了。

她的一生,只能用默默无闻来形容。

李氏是杭州人,她本是刘娥身边的一个侍女,机缘巧合下,受了真宗的“宠幸”,生下了真宗当时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儿子——赵祯。

然而,从生下儿子那一刻起,她便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再无关系。

从此,那个叫刘娥的女人成了赵祯的“生母”,成为了皇后,而她,还是那个寂寂无闻的小宫嫔。

面对权势熏天的刘娥,李氏无力反抗,更不敢反抗——她怕因此给儿子带来危险,所以只能自认命薄,逆来顺受。

终其一生,这位真正的“皇太后”也没能与儿子相认!

明道元年,李氏病重。大概是怀着那么一丝歉疚,刘后册封李氏为宸妃,但册封当日,李氏便溘然长逝了,年四十六。

李氏死后,刘后准备按普通嫔妃的规制将她秘密入殓——她的目的很明确,要把仁宗身世的真相彻底抹去。

然而这件“后宫密事”却被手眼通天的首相吕夷简知道了。

吕相公坚决要求按照皇后的礼仪规格将李妃入殓,他甚至不惜威胁太后:“如果太后想保全刘家,那就得厚葬李妃!”

刘后动摇了,却还想讨价还价——李妃出殡的时候不走皇宫大门,而是“凿墙而出”。

逐渐失去耐心的吕夷简丢下一句狠话:“宸妃诞育圣上,如今丧礼却如此怠慢,倘日后圣上治罪,别说我吕夷简没提醒你们(宸妃诞育圣主,而送终之礼如此,异日治今日之事,莫道夷简不曾说来)!”

刘后被这番话彻底镇住了,她答应了吕夷简的全部要求。

后面发生的事情证明,吕夷简是对的。

刘后崩逝不久,燕王赵元俨(这位赵元俨就是传统戏曲里“八贤王”的原型之一,他是宋太宗第八子,当时人称“八大王”。八贤王的另一原型据称是那位神秘死亡的赵德芳)就把仁宗的身世和盘托出,并称李妃丧不成礼,甚至死于非命。

知真相的仁宗五内俱焚,连日痛哭不止,下诏追尊李氏为皇太后。

哭过之后,仁宗的悲痛与愧疚立刻化作了仇恨与愤怒——他派兵包围了刘氏的宅邸。

与此同时,他来到了李太后停灵的洪福院,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打开棺椁的一瞬间,仁宗忐忑的内心终于放了下来。

棺木中的李氏,周身浸在水银之中,身穿太后冠服,面色如生,神态安详地躺在那里。

这大概是仁宗皇帝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也是最后一次。

二十四年前,我在襁褓中嚎啕大哭,你泪流满面,紧紧抓着我,不肯放手。

时至今日,却已是天人永隔。这久违的相认,终于还是太晚太晚了。子欲养,亲不在,哀莫大于是。

悲喜交加的仁宗痛哭流涕,他对刘后的恨,也就此烟消云散。

生前没有当过一天太后的李氏,却在死后极尽哀荣。

庆历五年,李太后的神位迁入太庙,祔于真宗庙庭。

李后之弟用和则被仁宗赐予高官厚禄,甚至封王拜相,最后更是把他的儿子召为驸马,以示尊宠。

仁宗尽力弥补着一切。

但我知道,他心中的遗憾,穷尽一生,也无法弥补。

四百六十年后,另一个故事:

大明成化六年七月初三。

在皇宫深处的安乐堂内,宫娥纪氏诞下了一名男婴。

这名男婴是当今皇上明宪宗的儿子。

按道理说,生下龙种,应该是后宫女子最荣耀的事之一,但在短暂的喜悦之后,纪氏陷入了恐惧。

因为内廷中的“无冕之后”——那位中年丧子的万贵妃,不能容忍宫中任何女人诞下皇子。

大概是天不亡大明,这位小皇子在宦官、宫女和一些妃嫔的秘密抚养下,竟活了下来。

万贵妃依然是六宫之主,在她可怖的阴影下,皇子渐渐长大——没有人知道,这数年之中,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步步惊心”!

成化十一年,皇子已经六岁了。

参与抚养皇子的太监怀恩,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了皇帝——只有得到皇帝的认可和保护,皇子才能继续活下去!

宪宗得知自己已有儿子,欣喜若狂,连忙派人将皇子接来。

安乐堂中,却是一番生离死别。

纪氏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悲不自胜,涕泣说道:“儿啊,你走之后,我恐怕活不久了,你去见一个穿黄袍长胡子的男人,那就是你的父亲!”

懵懂的小皇子就这样坐上轿子,离开了自己的母亲。

是年六月,纪氏暴卒。

十二年后,这位童年多舛的皇子在历经坎坷之后,终于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他就是明孝宗朱佑樘。

“孝穆皇太后早弃朕躬,每一思念,惄焉如割(孝穆皇太后很早就弃朕而去,每一思念,便心如刀割)”

纪太后的早丧,成了孝宗一生无法抚平的痛。

后记

四百六十年前,刘后权倾天下,李妃郁郁而终。

四百六十年后,万妃势冠后宫,纪妃含恨而亡。

四百六十年前,洪福院中,宋仁宗开棺认亲。

四百六十年后,安乐堂里,明孝宗死别生母。

一切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多年以后,小说家、剧作家用他们的生花妙笔,将这两个悲伤的故事合二为一,写就了一出惊世传奇——《狸猫换太子》。

只是,他们最终请来了那个“日断阳,夜断阴”包龙图,让这出悲剧皆大欢喜。

真实的历史,永远比舞台上的演绎更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