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人范睢,字叔,年轻时吃过很大的苦头,后来在秦国当了丞相,建功立业,十分得意。他吃过什么苦头呢?
他是魏国的一个小官员。有一年,跟中大夫须贾出使齐国。齐襄王见他口才很好,一时高兴,就以个人的名义送给他一批礼品和食物。
须贾主观多疑,怀疑范睢出卖国家的机密,回国后向丞相魏齐作了汇报。魏齐不调查分析,把范睢抓起来,狠揍一顿鞭子,肋骨打断了,牙齿敲掉了,奄奄一息。
范睢装成死相,被草席包着,丢到厕所里。有些醉汉还向草包上撒尿,惨不忍睹。魏齐却恨恨地说:“这样处理,是要叫那些多话的家伙看一看,看谁还敢乱说!”
范睢很久才清醒过来,向看守求情:“请你帮助我这可怜人吧,将来一定重重地谢你呢。”看守很同情,想了个法子,向魏齐报告:“厕所里的人已经死了,还是扔出去的好,免得妨碍别人。”魏齐当时喝醉了,迷迷糊糊:“行啦,这点小事也来麻烦我吗?”
范睢逃脱灾难,跟着朋友郑安平东躲西藏,改名张禄。魏齐酒醒后很后悔,到处查找,没有下落,只得作罢。
公元前270年,秦国的使臣王稽到了魏国。范睢知道秦国在招揽人才,深夜里谒见使者,要求得到保护。王稽返时,把他藏在马车的暗箱里,带到咸阳,推荐给秦昭王。
昭王在离宫接见范睢。他走进宫来,看到路旁有一条长长的巷子,是有罪的宫女所住的地方。他假装不知道,直向巷子的深处走去。
恰好昭王到了,太监们赶急向他喝叱:“快些滚开,国王驾到!”范雎故意装出吃惊的神气,问道:“秦国还有国王吗?我从来只听说有太后和穰侯哩。”
这话被昭王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惊,定睛看了看面前的陌生人,觉得他的话很不简单,便挥手叫随从们走开,然后单膝跪地,很恭敬地问道:“先生,你愿意留下来,给寡人一些指教吗?”
范睢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昭王连求三次,范睢都不正面答复。昭王急了,恳求道:“先生,你是觉得我太愚笨,不愿赐教了?”眼巴巴地望着。
范睢这才挑明:“臣哪敢如此呢?臣是无家可归的人,跟大王初次相会,想说的话是有关国家和君王的大事。大王的亲戚近臣就在周围,臣虽然有心报效大王,却不了解大王是不是愿听,会不会给大王惹出麻烦来?大王既然三次动问,臣哪敢不用赤诚报答?臣今天说了,也许明天就会杀头,但人生总是要死的,只要对大王能有一点儿帮助,我也就乐意了。”
昭王听了,十分感动,再一次下跪:“先生说到哪儿去了!寡人今天能见到先生,是上天的旨意。事情不管大小,也不管牵涉到什么人,上自太后,下到黎民百姓,先生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多给我一些教诲吧。”
范睢赶忙向昭王下拜,两人的感情融化在一起了。范睢这才侃侃而谈,分析天下形势,指出秦国存在的矛盾和应该采取的政策,把个昭王听得呆了,当时就请他做客卿,谋国家的大事。不久又当到丞相,执掌秦国的政权,名字还叫张禄。
五年过去了。魏王派须贾出使秦国,到了咸阳。丞相张禄已经封为应侯。他穿着破烂衣衫,装成穷酸样子,求见须贾。须贾一眼就认了出来,吃惊地问道:“范叔,你没死呀,过得还好吗?”
“我在丞相府里做小工混饭吃呢。”应侯愁眉苦脸地答道。
“来,快喝一盅!”须贾叫他坐下,酌了一杯酒,送到范雎的面前。又拿出一件厚实的丝棉长袍披在他身上。接着,应侯主动为须贾赶车,送他到丞相府去。到了门口,他先下车:“我去为你通报,你等着吧。”
须贾在门外久等,不见范叔出来,才问相府的门卫。门卫说:“丞相府里没有范叔呀,刚才进去的就是张丞相哩。”
须贾惊得透不出气来,感到情形不对,急忙跪在地上,移动膝盖,慢慢地挪进府门,惶恐地请罪。
这会儿,应侯高高地坐在堂上指着须贾,斥责道:“看你刚才送我袍子,叫我喝酒,还讲点儿往日的情分,我就饶你不死!”接着吩咐摆酒,把各国的使节和朝中大臣来,坐得满满的。
然后他叫须贾坐在堂下,面前放个木盆,装满马吃的豆子和草料。应侯冷冷地指着木盆:“须贾,你有眼无珠,只配吃马料!”叫人用瓢一一勺地将豆子和草料塞到须贾的嘴里,吓得他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侮辱够了,应侯叫他回去:“告诉你们魏王,赶快把魏齐的首级送到,不然,我就杀到大梁城去!”
须贾回到魏国,把在秦国的遭遇告诉了魏齐。魏齐慌了,逃往赵国,藏在平原君赵胜的府中。
过了七年,秦昭王把平原君骗到秦国,然后派人威胁赵王:“不交出魏齐的脑袋,就不放你的兄弟!”
魏齐没法藏身,找到老朋友虞卿。虞卿辞掉丞相职位,和魏齐一道四处流浪,最后又回到魏国,想托公子信陵君无忌介绍,到楚国去避难。
无忌面有难色,魏齐禁不住心灰意冷,心想:“我当初对范睢的确太过分了,但我考虑的是魏国的安全。如今四处逃亡,全是秦国的压力。连祖国的侠义公子信陵君也不敢接待,这样的世道人心,还有什么好说?天下人都要趴在秦国的脚下了!”好一阵怅惘和悲痛,最后引颈自杀了。
赵王从魏国取来魏齐的首级,送到秦国，赵胜才被放了回来。
范睢的私仇终于报到底了。他那狭隘的心胸,斤斤计较个人恩怨的情绪,也给世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几年以后,他的权势开始衰退,燕国人蔡泽到了咸阳,向他提出挑战,经过一番辩论和开导,蔡泽代替他的职位,范睢从此退出了秦国的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