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典諷刺沈從文只值4毛錢,跑警報也不忘奚落,他真有那麼狂?

劉文典諷刺沈從文只值4毛錢,跑警報也不忘奚落,他真有那麼狂?

西南聯大名師雲集,若要說誰真有魏晉風流的,那非國學大師劉文典莫屬。劉文典有名,除了《莊子》和校勘學研究無人能望其項背,更是因為總傳出一些狂言狂事。

最為有名的笑話就是劉文典對沈從文的評價,一說沈從文評教授職稱時被劉文典諷刺只值四毛錢,又說劉文典跑警報也不忘奚落沈從文。狂人劉文典是否真有那麼狂?

狂人並未出狂言

算起來,沈從文和劉文典可是遠親。劉文典是安徽合肥人,沈從文娶的是"合肥四姐妹"的三妹張兆和,張家除了四個女兒還有六個兒子,大兒子張宗和的妻子就是劉文典的堂妹。

若真如傳聞所說,那豈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不過,依照人們心中劉文典的狂人形象,哪怕是至親他也罵得出口。

但其實,劉文典並未說過這樣的話,"評教授事件"不過是一樁以訛傳訛的聯大舊聞。

劉文典諷刺沈從文只值4毛錢,跑警報也不忘奚落,他真有那麼狂?

"評教授事件"的傳聞是這樣的:說聯大討論沈從文晉升職稱的會議上,劉文典說:

"陳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該拿400塊錢,我該拿40塊錢,朱自清該拿4塊錢。可我不給沈從文4毛錢!"

這個事情在幾個聯大學生比如何兆武的回憶錄裡有提及,用詞都是據說,可見他們都不是親歷者;二人聯大的同事錢穆等人也沒有在回憶錄中提及。

劉文典的兒子劉平章撰文否認過此事,沈從文的兒子沈虎雛也向表妹說過並沒有發生過這個事情。

劉文典研究專家也曾在書中提到,聯大在召開沈從文教授職稱評定時,劉文典正遠在普洱,實在無法分身出席這次會議。

等會議召開完,他回到昆明時,已經被聯大解聘到雲大執教了,更與此事無關了。那當事人怎麼講呢?

劉文典諷刺沈從文只值4毛錢,跑警報也不忘奚落,他真有那麼狂?

二人都並未在文章中留下隻字片語,沈從文在《不毀滅的背影》中提到劉文典時說的是"劉叔雅先生",用的是很尊敬的語氣。

劉文典的得意門生、後來也成為他同事吳進仁也提到,劉文典跟他說過這事,覺得很不可思議,自己還請過沈從文夫婦吃飯,怎麼會傳出這樣的事。

這個謠言竟然在當時就已經被當事人否認了,能流傳至今也實在荒唐。事實上,劉文典和沈從文非但沒有不和,而且還有幾次私交。

沈虎雛回憶起父親曾經帶著他去過一次劉文典家,劉文典還給他們講笑話;合肥張家的張中和也說,他當時到昆明,去拜會了是表親關係的劉文典。

第二天和他同去的就是沈從文夫婦,席間關係融洽,劉文典還說"我和沈先生是同事,卻沒有說過話。"兩個人之前甚至都沒說過話,怎麼來交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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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偽狂事

其實,劉文典的許多狂人狂事,多是演繹杜撰而成的,因他向來性情孤傲,或是有哪些文人、學生十分欣賞他的狂傲,所以虛構了幾個故事,又符合人們心中他的個性,於是大家深信不疑。

除了上文提到的子虛烏有的"評教授"和"跑警報",最有名的劉文典狂事就是"腳踢蔣委員"。

當時劉文典任安徽大學校長,學校發生學校風潮,蔣委員將劉文典找去斥責,不願嚴懲學生的劉文典被蔣委員罵是"新學閥",劉文典回罵他是"新軍閥"。

而後的故事被演繹為劉文典一腳飛踢在他肚子上,其實據在場人員的回憶充其量是"把腳向下一頓"。

不過,劉文典向來是個不卑不亢的人,更何況他曾早年給宋教仁等民主革命家提供過幫助,擔任過孫中山的秘書。

劉文典的兒媳從前是他的乾女兒,曾經問過他是否真有在煙床上批試卷、一腳踢得最遠的分就評最高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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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典笑答她:"女兒,我如果是像這樣教書,哪個學校還敢聘請我?"在劉文典學生的描述中,他不僅指導他們做學問,還關照他們的生活,給他們親人般的關懷。

還有就是鬧得沸沸揚揚的"劉文典罵魯迅"。劉文典在雲南大學執教,做了一個關於魯迅的演講。

談了一些對於魯迅的評價,比如魯迅太悲觀等,結果被幾十家報紙說他攻擊魯迅。劉文典其實只是對魯迅將筆墨耽擱在大量罵戰而不是學問上感到惋惜。

因為給人留下狂的印象,所以真真假假的狂事安排在他身上也沒人會質疑,可是,就因為很多子虛烏有的事,劉文典才會在許多研究未完成的情況下含冤病故。

狂人真狂事

之所以被人說狂,劉文典也有些真狂事,可以說,他就像從《世說新語》裡走出來的魏晉名士,不拘小節講大義,不卑不亢不勢利,看似是狂,其實是真有名士風骨

劉文典諷刺沈從文只值4毛錢,跑警報也不忘奚落,他真有那麼狂?

劉文典在學術研究上是真狂,曾放狂言:"普天下真正懂莊子的只有兩個半人,一個是莊子本人,一個是劉文典,半個天下人共分之"。

還說"我的名呢,就是在校勘學方面可以留名五百年,五百年之內可能沒有人超過我。"

這樣的自信,實則是因他為之付出的努力也無人可比,他每天都要做學問到天亮,專門為找一種資料去到日本,他的學術著作是眾多後輩研究者的必備參考書目。

無論是照片還是劉文典同事、學生的描述中,他始終都一身長衫,一副圓眼鏡,消瘦而不修邊幅。

在聯大時許多教授西裝革履他就如此,後來去了雲大,先生們改穿中山裝、解放服他依然如此,去北京開會他仍是衣著如舊,始終是民國老學者的樣子。

這樣不修邊幅、不追潮流的狂,只有住在雲大的教職工孩子們舉辦演出時,他作為除家長外唯一受邀的大人,就會換上一身九成新的長衫高高興興去赴宴。

劉文典諷刺沈從文只值4毛錢,跑警報也不忘奚落,他真有那麼狂?

早年,劉文典的大兒子因病去世,令他傷痛欲絕,所以一向給人性情孤傲、生活刻板印象的劉文典很是喜歡小孩子。

狂這個字就包含著說這個人不會為人處事,但劉文典在為人處世上的狂,是因他不趨炎附勢。

周作人晚年很是落魄,劉文典到北京開會遇到他,依然沒有對他置之不理,還和他寒暄幾句,只是回來告訴兒子,做人要講民族大義,不能動搖,否則周作人也不會是今天這樣。

劉文典還在北平時,日本人託周作人請他去給日本人的大學當老師,被劉文典拒絕了,日本人不肯放過他,到家裡來騷擾,當過日本留學生的劉文典也拒絕用日語和他們說話。

雲大批判胡適的會上,作為胡適的好友,他沒有提半過個字;經學家劉師培教授一些私事引得在去世後很多人都無動於衷,也是劉文典將他的靈柩送回老家。

劉文典諷刺沈從文只值4毛錢,跑警報也不忘奚落,他真有那麼狂?

很多時候,他都明知給這些人的善意會被人變為攻擊他的武器,但他無所畏懼,這是他做人的準則,決不能避涼附炎,這是他為人處世的狂。

劉文典是狂人有傲骨,當把那些杜撰的、演繹的、子虛烏有的、以訛傳訛的迷霧撥開時,得見的是一位深明大義、專注治學、不卑不亢的大師。

這個人狂,狂在他不畏懼世俗眼光,一心就埋在學問裡,別人得勢時他不攀附,落魄他也不落井下石,心中始終裝著自己做人的準則、民族的大義。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劉文典不愧是個真名士。

文/林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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