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品《紅樓夢》第十六回:一片骯髒,一片熱鬧,小人物讓人忽略

曹雪芹真會寫,一樁悲事裡總出來個善事,喜事裡使悲事更悲傷。

本來賈寶玉和秦鍾可以好好讀書了,一同上學,還能一同在家夜讀,可以互相幫助成長。但秦鍾受了風寒,且很重。

好像是順便說鳳姐假公濟私、中飽私囊之事,其實為了後面更突出鳳姐的奸詐。在神不知鬼不覺中佔有三千兩銀子,人家卻是“金哥自縊,守備之子投河自盡”慘劇。人命關天,但在富人那視若草芥。

大小姐迎春早已入宮,大小姐迎春突選為鳳藻宮,賈府上上下下人人喜氣盈思。大家興高采烈,預備省親之事。獨寶玉視這為無趣,好像跟自己毫無瓜葛。

畢竟是十二、三歲小屁孩,剛從童年跨入少年。他要的是有玩伴,只惦記著秦鐘的病。得知秦鍾病情加重,悵然如有所失,無法排解。

黛玉回來了,寶玉的心才找到著落。

“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東西!我不要他。”北靜王鵲鴒香串被黛玉鄭而不取。寶玉對黛玉的寵,黛玉只有寶玉,幾筆昭然若揭。

鳳姐又出場了,款待二爺賈璉,就有一大堆的虛偽,讓人感到隱隱不適。即使到了好處,這好處也不讓丈夫知道。是怕丈夫大手大腳?還是同床異夢?猜不透。

但夫妻畢竟是夫妻,在不涉及雙方利益下,還是能把酒言歡。插進來個賈璉奶媽趙嬤嬤。共同吃飯之間,還不忘為謀利益走後門。

又是為謀利益在走後門。賈蓉、賈薔一起找賈璉王熙鳳謀差事,並如願以償。而鳳姐順手就把趙嬤嬤的兩個兒子安插進去。在利益的驅使下,真是各顯神通,用盡心思。

寶玉才不管這些,少年的愛玩,愛讀書天性,讓他只是惦記學友秦鍾。去看秦鍾,秦鍾正好被鬼判糾纏,便醒了,見寶玉最後一面。

這一節裡,悲劇事被喜慶事完全遮蓋了。什麼秦鍾病重、病危,抵不過迎春的省親。賈府里人人臉上榮光,賈府裡奴才可以從中謀利。主子鳳姐都謀大利,底下人當然步人後塵。人人為自己,只有寶玉成為外人,只惦記著同窗秦鍾,只是黛玉回來,內心惆悵才略有好些。

整節裡,寶玉的清純,黛玉的不世故,與王熙鳳、賈璉的勢利形成鮮明對比。更突出賈蓉、賈薔之類齷齒,只想鑽營,只想從抓住機會里謀利,一身銅臭。趙嬤嬤之流更是趨炎附勢,只是討好主人,只想從中落到一杯羹。

整個封建社會已腐朽到無可醫治的程度,一片骯髒。都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就連陰司也汙染了,判官聽了寶玉了,先就唬的慌張起來,令人不免失望。但還是見到一點點亮光,在寶玉,在黛玉。寶玉只要讀書時有同道人——秦鍾,寶玉只要生活裡有知己——黛玉。而黛玉確實不與賈府里人同流合汙;黛玉又帶了許多書籍來,忙著打掃臥室,安插器具,又將些紙筆等物分送寶釵、迎春、寶玉等人。外面的熱鬧也跟自己無關,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曹雪芹確實了不起,把個《紅樓夢》描寫得出神入化。很像突出省親的喜,卻無意中突出了小人物的悲。有哪個把小人物的命運當回事。為此,小屁孩寶玉只是失落,讀者也只是失落。失落之後呢?沒有之後。

淺品《紅樓夢》第十六回:一片骯髒,一片熱鬧,小人物讓人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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