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读桑德尔——什么是公正


劝君莫读桑德尔——什么是公正

桑德尔反对金钱最主要的理由之一是出于公平的考虑。他认为富人利用金钱来达到目的,这对大多数穷人来说不公平。他认为应该有更多的东西让富人有钱也买不起!


中国爱读书的年轻人们对迈克尔·桑德尔这个名字应该不会陌生。这位哈佛大学政治哲学教授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执教一门叫《公正》的公开课,如今这门课已经成为哈佛大学历史上选修人数最多的公开课。两年前,哈佛为了扩大其影响力,将公开课视频发布于网上。一夜之间,全世界有理想的大学生们都被桑教授的魅力所倾倒,掀起了学习政治哲学的狂潮。桑德尔也一下和LadyGaga一起成为如日中天的网络明星。他随后出版的两本书《公正》和《钱不该买什么》也位列纽约时代周刊的畅销书排行榜前十。

劝君莫读桑德尔——什么是公正


在新浪视频网站上,《公正》课的点击率高得吓人。2011年,桑德尔不远万里来到了中国。在大学里,中国的年轻人们似乎对桑德尔显示了额外的尊重和吹捧。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课堂里展现的个人魅力——和学生活泼轻松的互动,对案例机智风趣的称述,对理论娓娓道来的诠释——更重要的是他提出的那些问题本身发人深省:“在一个排着长队的火车售票处,有人宣布高价卖出手中的票,是一件合理的事情吗?”;“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条件下,一个女性可以将自己的子宫作为一个工厂,在网络上出售自己的婴儿吗?”;“泰坦尼克号沉没的时候,应该先让女人和孩子上救生船,还是应该先让对这个社会贡献更大的企业家们上救生船?”

桑德尔在对这些问题的解释中,为了捍卫他的社群主义理论,无情地批判了功利主义,右翼自由至上主义,康德普遍人权等学说。不得不说,他的很多问题让人感觉到两难的窘境。在桑德尔咄咄逼人的发问下,似乎我们笃信多年的价值观开始摇摇欲坠,人人都感到了迟疑和彷徨。对于道德观强烈的中国人来说,这种进退维谷的感觉更加强烈。

不可否认,这些都是好问题,它们隶属于政治哲学范畴但是也和经济学息息相关。美国自由主义哲学家穆瑞·罗斯巴德就认为经济学和政治哲学其实是一回事。一个好的经济学家也应该能够回答政治哲学问题。然而桑德尔对问题的解答和价值判断,却是我很难认同的。

在新书《钱不该买什么》里,桑德尔批评最多的对象是金钱。

他表达了对由金钱至上引发的社会道德扭曲的担忧。

他更是质疑用金钱来调节市场供需的道德性。

桑德尔提到:“人们已经将金钱视为所有事务的天平,它不仅主导了世界上大部分的交易,甚至主导了人们的思维。”

我理解桑德尔的担忧,但是我不了解他做出这些判断的时候有几许真诚。学过一点经济学的人都知道,在市场关系中,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价格(钱)更加有效地调控人们的供需了。

举例来说,美国电力市场里的能源交易,这是美国最成功的自由市场设计之一。设计者们把浮动价格机制引入到传统的发电配电过程中,前所未有地提高了电力市场的有效性。

具体来说,如果某个时刻发电大于用电,那么发电方就会接收到负的价格信号,如果仍然一意孤行不削减电量,就会亏得血本无归;如果某个时刻用户缺电,发电方的结算价格就会自动节节攀升,进而刺激电厂加大出功。

这么做就是用价格来释放供需信号,如果人人理性,那么供需自然就会平衡,因为市场中的人对价格是最为敏感的。如果不使用金钱来调整人们的收益预期,美国的电力供给早就分崩离析了;同样,如果企业不许用用钱购买碳排放指标,那么经济发展的限制是无法想象的;同样,按照桑德尔的观点,如果把水淹金山的北京机场外私自提价的出租车司机都赶走,那么那些望眼欲穿的旅客估计只能就地安营扎寨了。这样大大小小的例子可以一直举下去。

劝君莫读桑德尔——什么是公正

桑德尔反对金钱最主要的理由之一是出于公平的考虑。

他认为,富人利用金钱来达到目的,这对大多数穷人来说不公平。他认为应该有更多的东西让富人有钱也买不到,从而保证制度上的“公平”。同样,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论断。

首先,什么样的物品应该属于“有钱也买不到呢”?是火车票,医疗保险,房子,还是一瓶高档香槟酒?一个商品是不是刚性需求,只有购买者自己才能说了算。而这个过程,就是要用发挥金钱的作用,钱的本质就是衡量一个人对稀缺资源的需求程度。

其次,对于稀缺资源来说,根本不可能建立一个“让富人有钱也买不到”的系统。因为只要富人足够迫切的需要这个物品,他一定能够在二级市场上用高价从穷人的手里购得——这就和现在大部分的稀缺商品市场一样,最终还是富人享受了资源。

最后,桑德尔说的公平不是过程的公平,而是结果的平均。可是建立一个完全“平均”的市场需要极高的成本,拿医疗保险市场来说,如果认为穷人没有钱看病就应该强征所有人的税来实现全民医保,那是不是要因为穷人没有车开,也要所有人每月强制多交一笔“车税”从而实现“全民开车”?那穷人买不起房子呢?要知道,不仅仅是金钱,人与人参差多态的差距一定会存在。如果认为相对于一般人,丑人丧失了更多的择偶机会和工作机会,那是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强制给丑人捐钱去整容,从而实现“全民美丽”

在现代社会里,除了交换(包括用已有物品交换和用自己的劳动交换)和被赠与,一个人的财富是不可能增加的,如果按照桑德尔的观点来强制重新划分资源,那才是真正的不道德。

那应该如何回答桑德尔提出的那些问题呢?前文提到的罗斯巴德很早就提出一个观点,政治哲学和经济学享有一个共同的基础,那就是私有财产。所有政治哲学的矛盾的本质就是私有财产划分的矛盾。现在来回答一下本文开头提出的三个问题的答案。

  1. 黄牛党这么做是合理的,因为他仅仅是给排队的人增加了一个选项,而没有强迫任何人的自由意志。焦急买车票的人有权决定他是否接受黄牛的提议。
  2. 女人的子宫属于她的私有财产,如果不谈论道德的话,没有任何个体,组织有权力限制女人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3.应该是救生船的所有者说了算。如果所有者已经不幸溺亡,那应该是最早爬上救生船的人说了算。

桑德尔的走红,无疑是一件好事。他让更多的人们注意到了政治哲学这门不“酷”的学科,让更多的人开始唤醒自己心中沉睡的理性。然而桑德尔的理论有很多逻辑不自洽的漏洞,读多了会越来越糊涂。如果能够购得一本罗斯巴德的《自由的伦理》,对着桑德尔的《钱不该买什么》边看边批判,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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