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秦戰爭中的呂后家族:重要性超過蕭何的忠誠“後盾”

《女主呂后:曾經只是父親一筆吝嗇的“風險投資”》

一文中,三解已經討論過,呂氏家族在劉邦起兵之前並無證據表明曾給予其重大支持,真正的支持反而來自於呂后這個精明的“賢內助”。

那麼,在反秦戰爭中,呂澤、呂釋之為代表的呂氏家族到底是不是某些學者所論述的,“被抹殺”的勝負手,“被隱身”的大boss呢?

反秦戰爭中的呂后家族:重要性超過蕭何的忠誠“後盾”

還是看看史料,見《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周呂侯呂澤)以呂后兄初起,以客從,入漢為侯。還定三秦,將兵先入碭。漢王之解彭城,往從之,復發兵佐高祖定天下,功侯。

(建成侯呂釋之)以呂后兄初起以客從,擊三秦。漢王入漢,而釋之還豐沛,奉呂宣王、太上皇。天下已平,封釋之為建成侯。

呂澤和呂釋之兩兄弟的經歷並不相同,雖然從起均為“客”,但呂澤沒有參與入關滅秦,而呂釋之則有“擊三秦”,而之後呂澤卻隨同“入漢”,且被封為“侯”,而呂釋之則還“豐沛”,奉衛呂公和劉太公,也就是說,兩兄弟並不在一起行動,自然也就不能視為“一軍”。

而呂澤早在“入漢”時已經“為侯”,同期封侯的功臣其實並不多,有:

曹參,建成侯;

周勃,魏武侯;

樊噲,臨武侯;

夏侯嬰,昭平侯;

陳狶,未知。

靳歙,建武侯。

以上“六侯”都是在入漢前所封,而呂澤並未跟隨“滅秦”,所以,入漢後才有侯位,值得注意的是,在《漢書·外戚恩澤侯表》中記錄了“臨泗侯呂公”:

以漢王后父賜號。元年封,四年薨,高後元年追尊曰呂宣王。

反秦戰爭中的呂后家族:重要性超過蕭何的忠誠“後盾”

漢元年跨度不短,但大部分月份都處於漢國與西楚的“蜜月期”,哪怕是劉邦北進關中,也沒有和項羽“撕破臉”,而我們可以看到《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有:

(呂釋之)釋之還豐沛,奉衛呂宣王、太上皇。

(合陽侯劉仲)兵初起,侍太公守豐。

(廣阿侯任敖)以客從起沛,為御史,守豐二歲。

另《漢書·高帝紀》:

(漢元年)九月,漢王遣將軍薛歐、王吸出武關,因王陵兵,從南陽迎太公、呂后於沛。

(漢二年夏四月)過沛,使人求室家,室家亦已亡,不相得。漢王道逢孝惠、魯元,載行……審食其從太公、呂后間行,反遇楚軍。

也就是說,廣阿侯任敖是以御史的身份在“豐”守衛達2年,自劉邦入漢中稱王,乃至楚漢之爭開始後,“豐”都沒有丟失,建成侯呂釋之回鄉奉衛,則是兼顧沛、豐二地。

之所以如此,因“兵初起”後,劉太公一直居住在“豐”,從居者有次子劉仲,那麼,呂宣王家族自然是居住在“沛”,否則呂釋之的“奉衛”之說就只剩下“豐”了,而至漢元年九月漢軍還定三秦,要迎“太公、呂后於沛”,也就說明,劉邦本人的家眷,如呂后、惠帝劉盈、魯元公主居住在“沛”,又迎奉劉太公至“沛”,所以才有漢二年四月,彭城之敗後,太公與呂后的一同逃亡。

那麼,項羽為什麼允許劉邦在彭城北方船行不到一日的距離上擁有一塊“飛地”?

反秦戰爭中的呂后家族:重要性超過蕭何的忠誠“後盾”

答案應該就在這個“臨泗侯”的封號上。

與其餘的“五侯”封號不同,“臨泗”包含了明顯的地名信息,“沛”即在泗水之畔,而“豐”則遠離泗水,且當時只是“邑”,而非“縣”,說明“沛”之所以長期存在於西楚統治包圍中,極有可能是以呂公封地的形式存在,而“豐”是作為這個區域的一部分。

呂氏家族此時是“一門兩侯”,相比之下,日後的楚元王劉交還只是“封君”,見《漢書·楚元王傳》:

至霸上,封交為文信君。

這也是劉邦親族此時的爵位“上限”,另一位“從父兄”劉賈,很奇異的,連司馬遷和班固都“不知其從起時”,只知道他在還定三秦的戰爭中擔任了“將軍”,也是劉邦集團有數的幾個“將軍”之一,而至他立為“荊王”時,皇帝的詔書也只提及了“將軍劉賈有功”,類似於代王劉仲,直封為王,而非如沛侯劉濞和營陵侯劉澤,先侯后王。

且後兩個侯封在高帝十一年十一月、十二月,也就是說,在征戰時代,劉氏宗親並未封侯以賞,而呂氏卻走在了前面,就“爵以賞功”來說,呂氏家族既親且貴,除了姻親關係之外,必然有重要的功績在。

這些功績,沒有寫在“功臣表”的條目裡,也沒有單獨立傳,卻並沒有被“抹殺”,因為他的部下的經歷被保留了,也保留了和他的關係:

以時間排列,歸屬呂澤部下的先後順序看似是:

郭蒙:應為秦二世二年四月項梁益兵五千時從,歸屬呂澤在此時;

蠱逢(蟲達):應為秦二世二年二月,收碭兵六千時從,歸屬呂澤在入漢中時;

郭亭:應為秦二世元年九月,劉邦沛縣起兵時從,在回攻三秦時,歸屬呂澤指揮;

丁復:時間未知,在俘虜翟王后,歸屬呂澤指揮,其為“越將”、“樓煩將”出身,就是騎兵將領。

另外,還有兩個劉邦死後才封侯的“博成敬侯馮無擇”和“成陶夷侯周信”,前一個人主要功績是“悼武王郎中”奉衛其出滎陽,後一個人經歷是“呂氏舍人”,功勞為“度呂氏淮(應為睢水)之功”,兩人都是“呂氏家族”私臣,功勞也是楚漢之爭時事,參考價值不大。

反秦戰爭中的呂后家族:重要性超過蕭何的忠誠“後盾”

另有一位“單父”籍貫,與呂澤同鄉,應有關聯的列侯:

菌莊侯張平(《漢書》作:滷嚴侯張平)

在之前的文章裡,三解已經考證過,呂澤並未隨劉邦入關中,而是留在了關東,至項羽立十八王后,才“入漢”,此後的經歷反而清晰了,即參加了還定三秦之戰,並在漢軍出關後,“將兵先入碭”,也就是在劉邦率諸侯兵攻彭城的戰役中為“前鋒”。

劉邦彭城戰敗後的情況,“功臣表”作:

漢王之解彭城,往從之,復發兵佐高祖定天下,功侯。

而《史記·高祖本紀》、《漢書·高帝紀》則作:

呂后兄周呂侯為漢將兵,居下邑。漢王從之,稍收士卒,軍碭。

呂后兄周呂侯將兵居下邑,漢王從之。稍收士卒,軍碭。

所以,周呂侯呂澤的真正大功是在劉邦彭城之敗後,本部的本錢“輸光”的情況下,又懸隔於根本之地之外,“二次創業”的基石,所以才有“復發兵佐高祖定天下”之語,類似的評價並不多見,只有幾個人:

(呂后)佐高祖定天下。

(夏侯嬰)常奉車,竟定天下。

(陳平)以護軍中尉出奇計,定天下。

(王陵)以兵屬,從定天下。

哪怕是蕭何,也只是“佐定諸侯”,肯定高於其他諸將的“定諸侯”,也低於“定天下”,至於“佐高祖定天下”,似乎是呂氏的專屬,見《史記·惠景間侯者年表》中呂后封呂澤子呂產時闡述的“侯功”:

呂后兄悼武王身佐高祖定天下,呂氏佐高祖治天下,天下大安,封武王少子產為郊侯。

這個“侯功”也可以視作今天“幹部悼詞”裡的“歷史評價”、“蓋棺論定”,呂澤的評價並非在高帝朝到呂后稱制時逐步升高,而是一直很高,凌駕於諸功臣之上,而這種“歷史評價”並沒有因呂氏的滅亡而廢除,否則漢武帝時代的司馬遷也沒法將其寫入《史記》,只是對於其“排名位次”和“封戶數”無從稽考罷了。

反秦戰爭中的呂后家族:重要性超過蕭何的忠誠“後盾”

當然,很明顯的事實是,呂澤的輝煌歲月應該是從彭城之戰後開始的,而在此之前,也就是劉邦“滅秦”的戰爭中,他的存在感並不強, 這是從“部將”歸屬可知的:

第一階段(獨立勢力):無;

第二階段(景駒部下):無;

第三階段(項梁部下):郭蒙歸屬;

第四階段(北上略地):無;

第五階段(西進武關):無;

第六階段(進兵霸上):無。

也就是說,在劉邦為漢王之前,確定歸屬於呂澤的漢將功侯,只有郭蒙一位,他的經歷是:

以戶衛起薛,屬悼武王,破秦軍槓裡,楊熊軍曲遇,入漢,為越將軍,定三秦,以都尉堅守敖倉,為將軍,破籍軍,功侯,二千戶。

在薛縣加入劉邦部,劃歸了呂澤統轄,之後參加了槓裡之戰、曲遇之戰,沒有入關中滅秦、至霸上,也“入漢”,並參與了“定三秦”之戰。

而對呂澤的行止造成誤解最大的,莫過於“蠱逢(蟲達)”的侯功:

(曲城圉侯蠱逢)以曲城戶將卒三十七人初從起碭,至霸上,為執珪,為二隊將,屬悼武王,入漢,定三秦,以都尉破項羽軍陳下,功侯,四千戶。為將軍,擊燕、代,拔之。(《史記》“功臣表”)

(曲成圉侯蟲達)以西城戶將三十七人從起碭,至霸上,為執金吾,五年,為二隊將,屬周呂侯,入漢,定三秦,以都尉破項籍陳下,侯,四千戶。以將軍擊燕、代。(《漢書》“功臣表”)

《史記》和《漢書》的記載差別,明顯出在“字形”和“混入信息”上:

反秦戰爭中的呂后家族:重要性超過蕭何的忠誠“後盾”

(1)“曲城”與“曲成”,差別倒不大,“成”、“城”多有通假;

(2)“蠱逢”與“蟲達”,差別就大了,“蠱”字下有無“皿”?“逢”與“達”的繁體寫法近似;

(3)“以曲城戶將卒三十七人”和“以西城戶將三十七人”,看似是“曲”、“西”字形相近,更大的問題是,《史記》中“曲城”二字應為表格首列“侯國名”的混入,也就是抄寫時錯行了,但究竟是“戶將將卒三十七人”,還是“戶衛將卒三十七人”,都比“以戶將卒三十七人”合理,所以,真正正確的寫法已經無從稽考;

(4)“為執珪”和“為執金吾”,也是字形之誤,“執珪” 為楚爵,《史記》所記應無誤,而“金吾”則應為《漢書》誤拆了“珪”字;

(5)《漢書》多“五年”字樣,漢高祖起兵至霸上僅三年,何來“五年”之說?所以,也是竄入的錯誤信息。

不過,從前述的“錯誤”來看,班固作表依據的史料,應該與司馬遷面對的史料類似,但並非直接抄錄,而是查閱了原始檔案,但識別文字明顯不同,所以,面對這段文字仍需謹慎。

而哪怕以確定信息來看,“蠱逢(蟲達)”歸屬周呂侯呂澤指揮的時間,也在“入漢”和“還定三秦”的過程中,也就是漢元年四月至漢元年八月之間,不可能前越至“至霸上”時,並不足以否定呂澤“未入關”的結論。

綜合上述信息可知,在劉邦“滅秦”的這個發展階段之中,“功臣表”中對於呂澤的記載應無刻意貶低的成分,以這個階段與“還定三秦、將兵先入碭”的階段對比,前一個階段,呂澤統將僅1人,而後一個階段,呂澤統將增至5人

,即蠱逢(蟲達)、郭蒙、郭亭、丁復、張平,而這幾個人的功績也多集中於“平項籍”的戰爭中。

歸根結底,在於劉邦集團在“滅秦”戰爭中,並沒有形成多個戰役戰場的大布局,作戰區域主要在一郡或數郡的小空間範圍內,也就不存在多個“方面軍”的分兵統帥,而以劉邦“自將”為主,特將鎮守為輔,呂氏作為其親族的作用並不明顯,反倒是幾個領兵“將軍”非常耀眼。

即由劉邦統一“將將”,只有分路的“將兵”,還沒發展到分路“將將”的階段。

呂氏家族對於劉邦本人權力最大的價值就在於,呂氏作為“親族”為其“守家”,這在劉氏宗族對他的幫助絕少的情況下,也是維持其團隊核心地位的重要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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