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海河傳媒中心赴武漢記者楊壽清(中): 新聞如何破題

編者按:2月20日,海河傳媒中心特派6名記者隨天津支援湖北第十一批醫療隊飛赴武漢,3月17日隨隊返津。在27天的時間裡,6名記者就天津醫療隊在武漢的救治工作進行了全面的採訪和生動的報道。近日,雨林專訪了此次赴武漢採訪組臨時黨支部書記、組長、今晚報資深記者楊壽清,聽他講述這次特殊採訪經歷的所知所感。在武漢,57歲的楊壽清寫下了30多篇、5萬字的報道,返津後,他的記錄也沒有停止,他仍在追蹤和挖掘這場疫情下鮮為人知的故事。

楊壽清分享採訪經歷

對話海河傳媒中心赴武漢記者楊壽清(中): 新聞如何破題

楊壽清分享採訪經歷

採訪組何時發佈第一批稿件,記者如何分工,從新聞層面如何破題?

楊壽清:我從飛機落地就向今晚報編輯部口傳稿件,記者們到駐地的當晚就開始寫稿了。這次是中心整建制進行組團採訪,是非常難得的媒體融合機會。從稿件上,一個稿子多平臺發佈,圖文稿件都傳到海河傳媒中心的“前線記者”發稿群,再由天津日報、今晚報和津雲新媒體的編輯按需取稿進行再加工。廣播記者採訪後寫文字稿,然後做廣播稿,文字寫完廣播也會進行摘發,做到一魚多吃。電視記者和我們住在不同酒店,採訪有時分開,有時在一起,利用好新聞資源,不重複採訪同一選題。這次跟後方編輯的配合也很重要,後方根據整體局勢進行策劃,為前方記者提供信息,指明方向,前方記者得到需求儘可能進行突破。前方供糧後方炒菜,仗打的很有章法。

到達第一晚我睡不著,電腦也沒處放,就在手機上寫,把我一路上與醫療隊佟小光領隊交談的情況整理了一篇消息。那天他在飛機上就召開了臨時黨總支會。他們的隊員來自4家醫院,在飛機上進行戰前動員,鼓舞士氣。第二天他們就開始戰前培訓,準備接管武漢中南醫院重症病區。那篇消息的題目是《他們進駐戰場,頭一件事是……》,介紹他們加強感控培訓的情況。

我們是2月20日到的武漢,此時新聞的第一個熱點期已經過去了,方艙已經建起了,應收盡收已經基本實現,可以說是到了第一階段的拐點,就是在那幾天武漢下達了最嚴封控令。根據當時的形勢,我覺得還是應該從“強信心聚民心暖人心”上破題。我把三個醫療隊院感專家都訪了一下,防護是有技術可言的,疫情是可防可控的。即便講武鋼二院拓荒,也是這樣處理的,信心很重要。我們的判斷跟專家判斷的基本一樣,從這個角度來說,我覺得我們的報道要產生一些信息,一方面謳歌奉獻,一方面破點題,傳播信心。三篇對張伯禮院士的訪談,都是圍繞信心來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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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6日晚,天津一隊領隊陸偉(左1)利用休息時間,帶領醫療隊員打起八段錦,調節身心健康。他們就是這樣為自己增強信心。醫療隊供圖

現在反過頭來想,切入角度不一樣,產生效果肯定不一樣。採訪張伯禮院士,我就想怎麼跟他提問。他這麼一個人物,能不能碰出火花來。這個老爺子是英雄,他說:”給中醫一個舞臺,我能成一場好戲。”這句話他親自加到稿子裡。他這次到武漢,真的是為了中醫的事業。所有中醫的方艙他都去了,江夏方艙,他不止去了,一去就要到病區跟患者直接交流。張伯禮看完報道後跟我說:“我自己也受感動了,原來我是這樣的人。”

張伯禮院士的報道我還要繼續做下去。跟每一個生命個體切身利益相關,對我本人來說,寫起來能夠為以後留下點什麼,這些東西不是易碎的東西。我這麼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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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8日,海河傳媒中心採訪組在武漢協和醫院第一次採訪張伯禮院士,左一為楊壽清。

海河傳媒中心這次開了一個專欄,“新時代最可愛的人”,我們採訪組在武漢採寫了十幾個典型人物和先進集體,都是為這個專欄供的稿件。一千三百多名隊員奮戰在前線,他們都是最可愛的人,應該報道的人和事很多,但因為時間來不及,加上角度切入也很費思量,因為大家都在做一樣的工作,一樣的犧牲奉獻,作品要避免同質化的難度就很大,所以只選取了有代表性的典型人物和集體做報道。

《誰是最可愛的人》這個經典名篇,影響了幾代人,我也是在中學時讀到這篇魏巍作品的,現在還能背開頭的段落。在武漢,我也每天被思想的潮水感染著,特別是年輕的醫護人員,“80後”“90後”,他們真是擔當的一代,希望的一代,國家為什麼強大?因為這一代人已經成熟起來了,他們成為能夠擔當的人了。這是讓我感受極深的一個方面。我想如果有時機,我們採訪組要為這個欄目寫一篇“全景式”的報道,也算是為這場抗疫大戰中的天津醫護人員留一份記錄吧。但具體操作起來可能要多方協調。

這次採訪在您經歷的歷次災難性報道中有何特殊之處?從新聞寫作角度來說,還有什麼值得總結的經驗?

楊壽清:我之前做軍事記者時,也經歷過災難報道。1998年到今晚報工作後,一直做調查報道,經歷過一些重大災難事件,但這些災難都不如這次武漢的經歷特殊。前面我說過,特殊之處就在於心理負擔,病毒是看不見的,可是危險又是已知的,好比你知道有敵人瞄準你了,但卻不清楚敵人藏在哪裡。在疫區,你即使做好了防護,也不敢保證百分之百安全,因為我們記者的防護太業餘了,而且到處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中招了。我們住的酒店,有個司機中招,結果把我們記者都叫去做體檢,拍CT,大家都很緊張。打個比方,那個司機是A,你與A不是密切接觸者,但未必與A有過接觸的B不是密切接觸者,B是誰,你不知道,他可能是無症狀感染者。我們的擔心正在於此。有個當地記者進江岸方艙紅區採訪,出門時沒按要求脫防護服,暴露了衣服,結果感控專家沒讓他出艙,堅持把他送到了隔離點觀察14天。這不是小題大做,是嚴謹的態度。只有防範一萬,才能不出萬一。除開心理壓力,其他的苦累都不算什麼。在武漢前半個月,我每天都靠安眠藥入睡,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血壓也高了,那就只能努力調整好心態,咬牙堅持。何況還有幾個小兄弟,他們年輕,萬一中招了,我的罪過就大了,我得把他們完好地帶回來。現在回頭看,所有的擔心顯得有點可笑,但當時當地的心境確實如此。用一位醫療隊領導的話說,身在疫區,不是怕死,是怕得要死,但死也得硬扛著。一個不能少是硬指標。

認真梳理一下武漢採訪的經歷,從新聞寫作角度來說,值得總結的經驗恐怕也是老生常談,我體會主要有這麼幾點。一是感動別人首先感動自己。二是採訪的功夫應該大於寫作,七分採訪,三分寫作,尤其是這樣的災難,一定要到現場採訪。三是細節尤其重要,專業術語一定要請專業人士把關。四是講故事不能用力過猛,避免人為拔高,他們本身的言行足夠打動人了。五是多做提振信心的解讀。我認為這一點很重要,有些報道,就是通過醫療隊的事蹟從科普的切面去做的。比如《紅區裡的紅區傳來好消息》,2月下旬的武漢形勢漸漸向好,但媒體並沒有發出明確的信息。2月27日,我採訪天津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領隊張偉華(天津人民醫院副院長)時,他告訴我方艙醫院的治癒病人每天都在大批出艙,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信號,表明我們的防疫策略見效了。那麼接下來方艙醫院應該會並艙、休艙。所以當天發回這篇報道,對形勢作了判斷。接著在張伯禮院士的訪談中,又對武漢何時解封做了預判。這是給大家一個信心指數,稿件傳播效果很好。後來的形勢發展,與報道的預判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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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4日《今晚報》要聞版頭條刊發《戰“疫”前線黨旗妍》

還有一篇報道需要提到,就是3月24日《今晚報》發表在頭版頭條的《戰“疫”前線黨旗妍》。剛到武漢時我就接到任務說要寫一篇前線黨建的報道。接到任務以後,我一直沒有動筆,因為我一定要了解醫療隊黨的建設。其實我們陸續也發了一些黨建的報道,如火線入黨。這篇報道我一直到3月16日離開武漢的前一晚才開始動筆,後來又帶到隔離點去寫。裡面寫的故事真的是連我自己也感動,這些黨員他們真的是拼命。一些細節,就是我平時採訪摘錄下來的。在武漢前線有九支天津醫療隊,我去了都特意要找黨員聊一聊,特別是寫入黨申請書的隊員。我是用了笨工夫,靠一點一點的積累,才有了這篇後來感動了自己也感動了讀者的報道。

對話海河傳媒中心赴武漢記者楊壽清(中): 新聞如何破題

3月2日,武漢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張世華(右),副部長何建新(左)慰問天津採訪組併發來感謝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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