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綠
窗外，一夜都在
淅淅瀝瀝淅淅瀝瀝地下著
春天已經過去了大半個
天不可能下白
不可能坐白
當我天亮拉開窗簾
看見天下
坐綠了
群山草木
都坐上了一場
厚厚的綠
我想遇到一個戴綠草帽的人
他的草帽
被風吹一會兒就綠一些
被雨淋一會兒就大一些
他遇到一些沒有戴草帽的人
就把他的草帽撕成小塊
每一個小塊
都被風吹成了草帽
他坐在路口
給人們發草帽
綠從山上向下滑
有的滑得快
有的滑得慢
山下就堆積了太多的綠
有些夜裡
它們又偷偷地爬上山頂
想在山頂上綠
在山頂上綠
遇到的是
最淨的雨
最白的雲
綠各有命
有的綠可以綠到秋天
有的綠早早被人用鐮刀割走了
有的綠被羊吃到了肚子裡
有的綠想到別處去綠
就會結些草籽
被鳥
叼得很遠很遠
祖母綠
綠都是母性的
我想把有些綠叫祖母綠
另一些叫母親綠
最嫩的叫
女兒綠
種海
農民都是種海的
一大片麥苗就是一片大海
一大片玉米也是一片大海
還有高粱
還有豆苗
風吹起滾滾的波浪
就更像大海了
一畝一畝都是海
幾千畝連起來是更大的海
他們在莊稼地裡耕耘
就是出海
所謂春天
就是無數隱形的人
從南方往大北方鋪綠毯
有時他們過不了河
得等半天
有時翻不過高些的山
又得等一天
最終他們越鋪越北
鋪遠了
綠一場
有的在老根和新根之間
綠一場
有的在種子和瓜之間
綠一場
有的在種子和種子之間
綠一場
有的在根和果實之間
綠一場
綠是世上最大的一群
搬運工
要
綠
是從大地和水要來的
是從太陽要來的
是從風要來的
綠
從乞丐
變成富翁
綠
攢下了
燃燒的
和不燃燒的
火
傳說
漫山的草木都是傳說
漫大地的莊稼都是傳說
種在盆裡、瓶子裡的
一點點綠色
也是傳說
它們在傳說一個不怕累的故事
一個關於把生命和愛情
送往遠方的故事
蟲子和鳥
把巢安在這一堆或那一堆
水浪裡
安在這一個或那一個
島上
它們從一些洲
流浪到
另一些洲
它們的身體
是泅渡在綠葉裡的
小船
綠：候鳥或獴
一會兒來到大地上
一會兒又隱藏得無蹤無影
這一會是春天
另一會是秋天
（圖片來源於網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