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以夢為馬的人，我叫子衛，取自諧音“滋味”，寓意體驗生活百味。而旅行就是我“以夢為馬”的方式，看遍人世間冷暖辛酸就是我體驗百味的過程。
在我的旅行中，不乏有一些在我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許對於一個生活物質條件較好的我而言，看到這樣的場景，不免會唏噓。
今天我要講述的故事地位於陝西省榆林市佳縣境內，這個村落所在的區域屬典型的黃河沿岸土石山區地貌，岩石裸露，溝壑縱橫，水土流失嚴重。貧窮與落後曾是這裡的標籤，這與很多人陝西想象中的“陝北人很有錢”形成了截然相反的極端對比。
走進這裡，源自於我的身份。當時我是一名班主任老師兼體育教師，貪玩似乎是我難以更改的天性之一，當然，我不會胡玩，我會有目的的去玩。利用雙休日的時間，我帶著我的學生們，從榆林市內乘坐班車前往佳縣，當時榆佳高速並未通車，全程需要2個半小時，對於那時的我們而言，這已經算是遠行了。
最開始的初衷，我是帶著玩的心態，想帶著我的學生們度過一個有意義的雙休日、但到了佳縣之後，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尋找感人的故事。幾經週轉，我們從縣城耗時大約3個多小時，才到達故事地——一個很偏移的小山村。
在向村民打聽過後，有一位熱情的老奶奶帶著我們去一戶人家，據說，那家人很是貧窮。去的路上都是厚厚的細細的黃土，有的地方一隻腳踩下去，幾乎看不到鞋子，我索性脫掉了鞋子，穿著襪子走在路上。
老奶奶帶我們去的這戶人家到底有多窮？在我們到達院子的時候，看到一孔破舊不堪的窯洞時，已經顯而易見了。在我們看來，這孔窯洞已經不具備任何的居住條件——危房！這是我們的第一直覺。因為窯入口的上方已經出現了明顯的黃土裂痕，這是地地道道的窯洞，在山體上挖出的洞孔，可以稱的上是陝北地區最具代表性的原始窯洞之一，請注意，我說的是——原始。
在院子裡我們還看到一個褲子屁股後面完全裸露，且似乎神志不清的中年婦女，老奶奶告訴我們，她是奶孩的媳婦。奶孩？沒錯，他就是我們此行要探訪的男主人公。奶孩已經52歲，他的傻媳婦34歲，他還有一個6歲的女兒和2歲的兒子。之所以村民們都喚他奶孩，是因為他從小沒媽，是村裡幾個有母乳的婦女把他餵養大的，他是地地道道吃百家飯才長大的。
進入窯洞之前，我們站在門口，聽到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我們停下腳步，我問我的學生們，這是什麼聲音？大家都靜了下來，瞬間表情凍住。原來這是蒼蠅的聲音，不是一隻或幾隻，而是一大群。這種聲音只有夏天的垃圾堆才能聽得到，而我們此刻聽到的位置卻是在這孔窯洞之內。
進入窯洞後我們被眼前的畫面怔住了。什麼叫一貧如洗？什麼叫一無所有？什麼叫家徒四壁？什麼叫慘淡人生？我們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內心的感受。整個窯洞內瀰漫著一股腐臭的味道，只見炕頭上放著尿盆，被子髒的一塌糊塗，甚至還有屎尿的明顯痕跡，而炕頭中央的枕頭上有根繩子，拴著奶孩2歲大的兒子，孩子的身邊蒼蠅肆意的飛舞著，因為擔心孩子小翻身掉下炕頭，這種栓孩子的方式我表示能夠理解，可是唯獨這些蒼蠅以及髒亂，是我無法承受的。
我一眼環望過去，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再看看他們家連接炕頭的灶臺，空空如洗，糧食是用瓶子去裝的，且顆粒寥寥，酸菜倒是有一大缸，上面卻飄著一支菸頭。我問奶孩，為什麼不把酸菜倒掉？奶孩的回答令我感到詫異：酸菜還沒吃完啊，捨不得倒掉。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我大概只能這般安慰自己吧。
當我問及奶孩以什麼為生時，他幾度哽咽，但還是打開了心扉，對我們傾訴起來。他駝背甚是厲害，畢竟52歲的年齡不饒人，自己的體力大不如前。傻媳婦從進門的時候，就神志不清，兩個人就這麼相依為命在一起度日。有了女兒後，起初他想著畢竟是親生的，傻媳婦應該會懂得。他一個人下地回來後，發現女兒的一塊指甲沒了，哭的撕聲裂肺，原來是傻媳婦犯病的時候，不知道怎麼了，就把女兒給弄傷了。自此之後，他要麼帶著孩子幹農活，要麼就留在家裡看護孩子。再後來有了兒子，他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孩子們再受傷害。畢竟，他無親無故，只有這孃兒三人是他最親近的人。家裡吃水都得從山溝裡挑，到了冬天下雪路滑，他身子骨已經沒辦法再幹活，所以一天一頓飯是常態。雖然有村民和村委會救濟，但整個村子都窮，大家也是有心無力。
當奶孩說到這裡的時候，我插了一嘴，好奇的問了他一句：你自身條件這樣，而且你跟孩子們的年齡差距這麼大，萬一有一天，你不在了，孩子們還小，怎麼辦？為什麼當初還要再生個兒子？奶孩的回答可以用“令人崩潰”來形容。他說：孩子們會慢慢自己長大的，他也是從小沒爹沒媽。至於生了個兒子，農村人麼，一兒一女多好，無兒無女就白活了。
這一現實且普遍存在的社會現象，在這些沒有得到更開明教育的農村人眼裡，成了理所當然。我看著兩個孩子，心裡一股莫名的難過油然而生。我在想著，我要怎麼做，才能幫幫他和他的孩子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會幼稚的我，確實是這樣的心態，得管！不能不管！可要怎麼管？我卻沒個主意。
返回榆林的途中，我跟我的學生們都沉默不語，似乎被剛剛那一幕幕的畫面給怔住了。我隨口問了大家一句：你們還覺得你們的父母給予你們的生活條件不好嗎？你們還覺得你們的日子過的不舒坦嗎？你們還覺得你們一天到晚缺錢花很悲催嗎？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繼續給他們的內心施壓，但我清楚的明白，他們必須懂得一個道理——珍惜。
當天晚自習的時候，我把電腦帶去了教室，給全班同學翻看我們這一日所經歷的畫面。我的班長最先響應我，提出：老師我們去幫幫他們吧，大家有什麼捐什麼，哪怕是一瓶礦泉水，或者一床被子。就這樣，我整個班級的學生都喊著要捐東西。隨即，我定下來下個雙休日前往奶孩家，將我們力所能及籌集到的生活物資送過去。
但是，在這裡又出現了一個小插曲。因為，學校並不允許老師帶學生外出旅行，雖然我們最終去做的事情很有意義，但事先一沒申請二沒備案，私自外出已然是違反了校規，這時再去向校領導申請批准，等同於先斬後奏，而且沒有哪個領導願意承擔外出期間的安全責任。無奈之下，我又做出了一個決定。
那瞬間，我雖然站在講臺上，但我更像是一群孩子們的頭兒。我要求全班集體保密，此事不得外傳，不得洩露，我們籌集物資和運送物資的全程都需要悄悄的進行。在宿舍不討論，在教室不交流，有什麼需要商議的，去操場中心的空曠處低聲溝通。
最後，我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了一句話：對得起良心就好，至於安全，我找客運站的客運班車，最大限度的做好安全預防。這就是我，寧可違反校規，也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事實上，這件事後來對於我的學生們而言，是成長中最具價值的一件事。
【後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