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大越喜歡看天，看雲。
下班回家，抬頭望天，一幅水墨畫：水洗藍打底，潔白的雲，重疊如山;中間松煙墨樣帶狀雲，縹緲變化，隱約如村莊、人家、樹木、奔馬……下面又一層潔白雲，似河流，亦如倒映山崖。眨眼間，“村莊”處似有倆歡喜跳躍小人，一高，一低，蹦蹦躂躂……一路望著遠處的天，望著雲，吟著“今朝所向更出奇，極目陰雲滿空裡。各千百百巨石堆，一一十十猛獸來。壽濤忽卷大海動，曉陣漸壓孤城摧。……須臾變化疑有神，億萬裡碧無點塵……”到了家。
急忙拿出手機想拍下，無奈像素太低，無法傳達。又有什麼關係呢?心中永遠記下了這美妙的雲，誰也偷不走，拿不下。
鄰居大姨給了槐花，晚飯是槐花窩窩，香。想起小時候，泥濘的村子中心街道，路兩旁各一排槐樹。四月底，一串串白花如一串串鈴鐺樹上掛，白中透綠的花，黃色的蕊，清香四溢，整個村子的空氣都是香甜的。靈活的男孩爬上樹，不管下面的叫喊與眼巴巴，站在樹上笑哈哈地先捋一串放嘴裡，邊咀嚼，邊摘花。不會爬樹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回家扛根竹竿，一端綁上燒火鉤，把鉤子放在相中的樹枝下，向右用力一轉，“咔嚓”，一串串槐花應聲落地，凝神屏氣的孩子歡呼雀躍。不洗，提一串，放在鼻子上，深吸一口氣，“嗯……香!”然後滿足地張開嘴，嚼一口綠白，嚼一嘴清香。吃飽了，用褂子把剩下的兜回家，或燒湯，或烙餅，或蒸窩窩就香椿芽……
槐花，清純而不妖豔，宛如小家碧玉，清素的一襲白裙，清香，淡雅。
初春嫩綠的槐葉，撿自己心儀的一顆，輕輕摘下，含在嘴裡，用力一吹，發出清脆的聲響。一群小夥伴，都鼓著腮幫，和著歡笑聲，宛如一支歡樂的樂曲。真有多才多藝的小夥伴，槐葉也吹成了歌。記得我雙手捏著槐葉，瞪大雙眼羨慕地看著小夥伴吹著：“媽媽的吻，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
槐葉的另一個用處就是抽籤，用來決定捉迷藏時誰來做那個大家都不願意做的找人者。摘幾串槐葉，其中一支擼掉葉子，變成光棍。混在一起，由手大的負責攥在一起，只露上頭，大家擠在一起，分別抽取，抽到光棍的哀嘆一聲，認輸，負責找人。槐葉的清香，兒時的歡笑，同時湧現。
弟弟頑皮摔倒，磕破腦袋，流血不止。去醫院縫了七針。祖母急急趕來，吩咐母親取槐樹皮，煎水煮蛋，給弟弟吃下，說是止血祛痛。不久，弟弟的臉又紅起來了。我感激了槐樹一陣子。
突然發現，槐樹竟好難找尋。城裡不乏紅桃綠柳，浪漫櫻花，雪白梨花，紅白玉蘭，報春獨開梅，杏花吹滿頭……這些，被歷代文人詠唱，有文學美學意境，利於提升城市品位。
鄉村哪?相對於碩果累累、經濟價值較高的桃、杏、梨、蘋果、棗、柿子、山楂，槐樹不結果只開花，生長慢，難成材。舍槐樹就果樹當然成大勢所趨。
慶幸的是，廢棄的舊宅院，未墾的山地旁，仍有槐樹，默默開放，悄悄生長。槐樹，處鄉野不卑，於寂寞不怠，聞世俗氣不染，享清雅風不妖。人間四月芳菲盡，默默槐花始盛開。長恨槐花無覓處，惟願再度興盛來。願槐樹不要成為懷念。
飯間，外面噼裡啪啦，下啦?剛才還在看雲，月亮已隱約升起。飯未吃完，雨竟落下。為配合今日“穀雨”的節氣吧。
作者簡介：
史先慧，濟寧微山一中語文教師。愛讀書，愛美食，愛運動，愛音樂。熱愛生活，熱愛美好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