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一双拖鞋有多难?

1 ·.

我住在一栋老房子里很多年。

因为年久失修,和搭建之初结构设计的不足,房子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有些小问题没有严重影响日常起居,也就不被当回事了。最令我苦恼的,是楼层之间的隔音效果太差,楼上一点动静,楼下听得一清二楚。再具体点说就是,我能够清晰辨别出楼上住户拖鞋的质地,和他(们)行动的轨迹。

啪嗒啪嗒的,是人字拖胶鞋。

嘎吱一声,他推门进房间了……

嘭!他从双人床上跳下来了。

啪嗒啪嗒啪嗒,他出房间了……

有时候,音响开得震天响,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跟着哼出歌词,满脑子里全是他们群魔乱舞甩头蹦迪的画面。

崩溃,要神经衰弱。

原谅一双拖鞋有多难?

2 ·.

起初,我忍无可忍,凌晨2点多披上外套噔噔噔爬上楼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秀气的男孩子,很有礼貌地说了对不起。是一群男孩合住的公司宿舍,难怪了。

之后那段时间,楼上声响很小,可以一夜安眠。

但20出头的年轻人,终究还是忘性大心也大。没过多久,在某天半夜12点,楼上突如其来一声铁皮垃圾铲被踢倒的巨响,惊得我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是不行了,我是经历过事儿的人,怎能被一群小崽子给逼疯呢?

该赋予这群小年轻怎样的善意呢?比如……


原谅一双拖鞋有多难?

还只是孩子?

原谅一双拖鞋有多难?


他们还是孩子啊?

没有说服力。

生气!

有一位哲人对我说过:这个世界的善意与恶意,往往都是人主动赋予的,你把它想象成哪样,它就照着那样去形成,并自我加强,直到人误以为它是完全真实的。

(没错,我就是那个哲人本人。(扶眼镜))


3 ·.

(大年初三)

00:00

楼上真是人声鼎沸。

老房子实用面积大,三房两厅,可以放很多张床和沙发,无良老板为了节省成本,尽可能多地把员工安置进一间宿舍里。能这么闹腾,应该都是男孩子,年龄在22-28岁之间,我估摸着得有七八个人。员工宿舍这么挤,经常半夜下班,从事的工作应该是两三班倒的服务行业,比如酒店或者餐厅服务员。本以为过年能带上这一年攒到的钱回老家过几天潇洒自在的日子,没想到全世界病毒蔓延,被禁足在已经住了一年的集体宿舍里。

总归是年轻人啊,只要聚在一起就有乐子。今晚人数够,干脆打牌吧!七嘴八舌的嘈杂讨论声,听不清楚说了啥。应该在确定赌资的最低基数到底是一百还是两百,规则如何统一。毕竟来自不同的地方,牌理规则有差异。有两个嗓门特别大,大概得按照他们那地儿的规则来打了。

一群开心得忘乎所以的年轻人。

有人没有参与牌局,走来走去。拖鞋拖地的声音很大,地板叮叮咚咚响,接近木屐的声响。大概是刚洗完澡出来,或者并没有什么兴趣,也担心牌技不佳输掉辛苦赚来的钱。家里还是希望他能早点攒够钱,回老家娶妻生娃,生俩,必须得有个男娃。最好还能为家里建一栋两层高的楼房,楼顶可以晒玉米和稻谷,有六间屋子可以住,会在村子里很有面子。所以围观一下即可,不要跟着玩闹,把钱输掉了媳妇和娃都没着落。

也有保守谨慎的年轻人。

02:00

噼里啪啦地一阵下楼的声音。

随后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都深居简出居家隔离的大瘟疫时期,他们呼啦一下聚到一起深夜“豪赌”,又呼啦一下不见踪影。到底是没有遵守不聚集、不外出的规定。

总有这么些人,难以被规则约束,或者根本无视规则。他们怎样开心就怎样来。深夜大吼大叫,音响响彻云霄,只要愉悦自己,并不在乎是否吵到同屋的人,和忍无可忍的邻居。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自然谁也管不着。

病毒不可怕吗?是无知还是无畏?还是习惯了逆反?

我居然担心起他们来。

处在社会底层的我们,渺小,羸弱,时刻想表达一种强烈的,对人生的掌控欲。

多无奈啊!

我从来都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总有件事可以由我自己决定吧。无视这条规则是我最不花成本的一种反抗,换来病痛也没关系的,这是我可以自己掌控的少数事情之一。有时候我也不想啊,扛不住同伴的起哄和裹挟,被拱着拱着,也就走偏了。

原谅一双拖鞋有多难?

图| 来自网络

4 ·.

恶意来自主动伤害的动机或行为,他们没有。

如果非要怪个什么东西,就怪这栋老房子吧。

到这里,对这群年轻人的善意解读,已经彻底说服了我自己,失眠的怒气烟消云散,睡意重重袭来。

原谅一双拖鞋有多难?

图| 来自网络

后记。

并没有人生大道理。

只有一点善意,三思而后言的每一句话里,手指谨慎敲出的每一行字里,脚下的每一个步伐里,与这个世界和解的我们的心底里。

文:凡事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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