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有人在悟空上提了一個問題：你身邊有讓你羨慕的愛情嗎？
當然有了，我的父母！
他們是各自的初戀——如果不算母親的那個未婚夫。
父母相濡以沫61年，依然恩愛如初……
五年前，82歲的父親過世了。
父親離開後，母親變得愛回憶往事，尤其是她和父親之間戀愛的點點滴滴。
關於我父母的戀愛史，小時候，奶奶講起來，一臉的驕傲。
估計奶奶是覺得她兒子特有本事：窮小子一個，竟然娶到了方圓不到兩公里地的白富美。
總之，奶奶是相當地知足。
可惜，奶奶不是當事人，很多細節在她那兒根本打聽不到。
長大成人後，好奇心特強的我，多次央求父母講他們的戀愛故事，父親總是羞澀地一笑，然後慈祥地把我“罵”開；母親則是欲言又止。
父親過世後，我再提及，母親便打開她的話匣子，滔滔不絕……
其中，令我十分詫異、至今更是念念難忘的，是我父親為了母親，竟然做過小偷。
要知道，父親一輩子都是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正人君子。
可是，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為了愛情，可以膽大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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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父母的愛情，在那個年代，可謂離經叛道，我的父親從母親家的“童養夫”手中把母親給奪了過來
母親出生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外祖父母，勤勞且善於經營，家裡不算大富大貴，小日子過得衣食無憂。
作為獨身女的我母親，童年是幸福快樂的。
據說6、7歲，去上私塾都是趴在她父親背上馱著去的，夠嬌氣了。
可惜，好景不長，我母親十歲左右的時候，她的父母相繼生病。
外祖父母擔心：萬一他們撒手人寰，他們的寶貝女兒——我母親怎麼辦？
於是，他們想到招個上門女婿，礙於年齡還小，只能算“童養夫”了。
就這樣，一個又瘦又小，醜陋不堪的少年，就來到了我母親家。
當然，對母親那個“童養夫”長相的這些形容詞，都是後來從我父親口中出來的。
我懂事後，父母吵架時，母親會說：“嫁給你真後悔，我本來是有未婚夫的，都是你害了我。”
父親立馬不屑地反擊：“哎喲，那人醜得，你要是和他結婚，孩子們不知道多醜。”
母親便轉過身，偷偷地笑而不語。
每每那時候，我看著濃眉大眼的父親，總在心裡慶幸：幸虧母親嫁給了父親，不然我得多醜啊！
至於那人究竟是醜是帥，答案也只有天知道了。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少年有點笨，亦或者是老實巴交，反正沒我父親機靈。
這是我母親的評價，自然不會錯。
那時候，和我母親家相隔不遠的父親，本來是感覺希望渺茫了吧。因為我母親一旦年滿16歲，便會順其自然地和那個少年成親。
不巧，我母親13歲那年，我的外祖父母相繼去世。
母親突然之間變成了可憐的孤兒，卻也幸運地成了自由人。
那時，已經參加革命工作的父親，受到戀愛自主、婚姻自由思想的鼓舞，便對母親開始了他肆無忌憚的愛情攻勢。
很快，那少年潰不成軍，離開了我母親家，回自己老家去了。
聽到這裡，我總會替那個少年憤憤不平，我母親說：我們給的錢讓他滿意。
我就很納悶：父親家是很窮的，母親經常笑話他，小時候褲子都沒得穿，差不多六七歲了，還赤身裸體，像個野人——我知道母親誇張了。但對於母親的揶揄，父親從來只是笑笑而已。
我不明白，窮到發酸的父親，怎麼就捨得拿錢打發了那人？
為了愛情，為了他心愛的人，我父親可是孤注一擲了。
從此，父親抱著自己的破被子，住進了我母親家。
同樣作為獨身子的父親，信誓旦旦地把自個兒嫁到我母親家，當了上門女婿。
待木已成舟後，父親又歡天喜地地帶著我母親回到了他自己的父母、也就是我爺爺奶奶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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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因為愛你，我就不會讓你委屈、讓你哭，我寧願委屈自己，哪怕去做小偷……
父母轟轟烈烈的愛情，差點敗在了柴米油鹽的貧賤中。
父母婚後的第三年，生下了我哥哥，一家人寶貝得要命。
可是，趕上自然災害，白米按量供應。
那時候，都是從公共的食堂按人頭，打回來一些根本填不飽肚子的米飯，自己再加一些野菜和雜糧混合煮熟之後，湊合著吃。
可是，兩三歲的哥哥特挑食，混一星半點菜葉子的飯都不吃，必須吃一層不染的白米粥。
而爺爺奶奶和父母，一家四個大人的白米飯給他幾乎都吃不夠——這也是到如今，60歲的哥哥，無論在什麼山珍海宴上，必須吃兩碗白米飯的原因了。
兒童時留下的心理陰影，這面積也夠大的。
母親說，那時候，父親總在開會，每天開會很晚才回家。
母親看著我哥哥飢餓的小眼神，心疼不已。
仗著父親對她的寵愛，母親心知肚明：她的眼淚在父親那兒，就是綠色通行證。
母親的這一把戲，到我懂事了，她也沒少演過。
每次我都知道，母親的哭有點惺惺作態，勉強擠出來的幾滴淚，卻總能讓我父親啞口無言、舉手投降。
那次逼得我父親做了一次小偷，也全是母親眼淚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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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母親描述：那晚，父親又是開會到很晚回家，聽到開門聲，母親立馬鑽出被窩，坐在床上，看著兒子熟睡的小臉蛋，淚流滿面——那眼淚雖然是專門流給我父親看的，但絕對是真情實感。
因為我母親說，看我哥哥餓得太可憐。
待父親走進屋，便問母親發生了什麼？
母親一邊哭訴一邊向父親扔東西砸過去——當然，扔的自然是枕頭、衣服等軟物，不傷人，也摔不壞的。
母親哭訴的內容大致是：你成天就知道瞎忙活？忙出了什麼名堂啊？家裡你也不管，兒子都快餓死了……。
二十七八歲的父親，被母親的梨花帶雨鬧得低頭不語、心如刀絞，但還是強忍著勸慰母親息怒、睡覺。
母親不依不饒，繼續和父親鬧。
最後，父親說：你先睡吧，我想想辦法看。
母親這才罷休、息怒、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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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那一夜父親和以往不同，翻來覆去，沒怎麼睡著。
第二天晚上父親回家時，他寬大的褲腳紮在高幫靴裡，脫下時，褲腿裡面倒出白花花的幾斤大米……
讓我兩三歲的哥哥熬過了那個冬天。
母親說，父親當時是那個合作公社的頭，弄這點米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是，我知道，父親是那個不為五斗米折腰的人，何況讓他非光明正大地去拿公家的東西？無異於在父親臉上刻個“賊”字。
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父親已經過世了，我沒有機會去了解父親當時的感受。
但我知道，父親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啊！他內心經歷了怎樣的掙扎？
父親一輩子一定為這件事感到蒙羞。
每每回想到這揮之不去的一幕，我會在心裡感嘆：我可憐的父親！這一生，母親持寵而嬌，有時甚至無理取鬧，父親受了多少的委屈啊！
可父親似乎無怨無悔，一輩子，父親看母親的眼神裡，從來都是愛意滿滿；而母親對父親的種種嗔怪中，也總是帶著心滿意足的嗲意。
三、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父親的思想很超前，父親對我們幾個女兒寵愛有加，卻又常常為了母親，和我們幾個女兒翻臉
因為父母都是獨身子女，所以，特別喜歡孩子。
只可惜，除了哥哥，我們都是女孩。
父母一定是盼望再生個男孩吧，以至於小妹和哥哥相差了18歲。
所以，我們幾個妹妹從小就是被哥哥姐姐們打趣叫“多生”。
雖然是多生，父親卻對我們寵愛有加。
有時，父母吵架，我便站出來，替父親打抱不平，指責母親。
往往這時，父親既不講情面，又不夠意思，他會立馬倒戈訓斥我。
他那訓斥的話總是這樣：你們的媽媽辛辛苦苦把你們養大了，翅膀硬了？！還會指責媽媽了？！你們要心疼她，尊敬她……
我心裡那個恨啦：爸爸，你怎麼就不知道好歹呢？我這不是幫你嗎？
可是，父親那時候似乎很愚鈍，根本就不領情。
父親眼裡，老婆永遠為大。
高大健壯的父親，一直是母親的靠山，母親一直是父親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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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父親72歲那年，突然中風。
好在治療及時，沒有留下明顯的後遺症。
但父親身體一下子垮了，大不如從前。
從此，母親成了父親貼身的護理和柺杖，兩個人更加的形影不離。
有時，母親出去買個菜，父親總會站在門口張望等待，直等到母親回家，父親才會踏實心安。
家裡的哥嫂姐妹都是醫生，甚至侄子也做了一名醫生，但是，最瞭解父親病情的依然是我母親。
母親是父親最好的醫生。
母親十年如一日，對父親無微不至的護理照顧，終不敵無情的病魔。
父親82歲那年，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我的母親，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本以為不用再照顧父親，母親會生活得輕鬆一些，母親卻說：“伺候你們的爸爸，我不累，哪怕他躺在床上不能走動，只要他活著也是好的。”
可惜，天不遂人願，父親還是離開了。
文中我的父母，父親離世前一年所拍
我想，如果有來生，我父親依然會選擇我母親；我母親也會義無反顧地嫁給我父親，因為他們的愛情壓根兒就沒有完結。
謹以此文獻給天堂的父親！
謹以此文祝母親健康長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