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烟火丨巷中食味

□顾锦艺

抬头,打在玻璃窗上的雨点密密麻麻,连成线,落成珠,无声地把阴天带到眼前。低下头,眼前的糯米饭冒着热气儿,散发的香味强势地打开了我的味觉,让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就露了出来。

这是属于我的那一碗烟火,一年又一年,带着春天的雨,淅淅沥沥地落进我的生活。

一碗烟火丨巷中食味

豌豆饭 作者供图

思绪随着那股热气儿越飘越远,泛出了记忆里的那一碗好吃的糯米饭,出自一间小店。它藏在一条巷子里,巷子又卧在老城区里。老城区旧而不破,所能看见嗅到的都是岁月的印迹和味道,于是这碗糯米饭便自然而然沾染上了一些怀旧的气息。

经营着这间小店的,是一位约莫着四五十岁的阿姨,我已经不记得她姓什么了,只记得她的脸永远红润着,有些微胖,一双肉手并不糙,总是泛着油光地把那碗香喷喷的糯米饭递过来。小店的对面是一个旧书摊,旧书摊附近又有一个小图书馆,周末放了学经常会光顾这两个地方,于是像是约定好一般,与这间小店也一周一约,与阿姨混了个脸熟。

糯米饭的做法很多,阿姨只做豌豆糯米饭。脸熟之后就有机会厚着脸皮赖在小店里看阿姨起手落刀,麻利干完一整个流程——剥出新鲜亮绿的豌豆,和洗净沥干水的糯米一起炒出香气儿,切成小丁的春笋、香菇、咸肉在油锅里几下翻来覆去,只一会儿便能勾出我肚子里的馋虫。

等所有的材料备好,加水没过,便开始反复焖煮,其间又会加一大勺阿姨特制的酱汁,而这,怕就是阿姨“饭香不怕巷子深”的一大秘诀了。

虽然阿姨不善言辞,但从只言片语中也能慢慢了解她的精心——总是起早去买乡下刚拿出来的春笋,虽然价格微高一些,但只有这份鲜甜她才中意,咸肉挂在自家的阳台上呵护了一整个冬天,虽然费时费力,但也只有这份咸香她才中意。烧饭的油是自己熬的猪油,刚熬好油时剩下的油渣又香又脆,有时也会落进我的小肚子里……阿姨的这一份份中意,往往也成了无数落座客的中意,而我,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阿姨的这碗糯米饭只在春天做,碰上新鲜的豌豆、春笋,配着自家腌的咸肉,吸引了不少食客前往,让这条小巷子也热闹了每一个春天。我最期待的每一个周末正午,要挤进这间小店,给阿姨一个会意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好像再不需要多余的话的这份默契总是让人莫名地得意。

热腾腾的糯米饭随意堆在大碗里,香气四溢,总是能在热气散尽之前就吃光光,摸着微涨的小肚子再去对面的旧书摊翻翻,春天的一切美好都能在这午后时刻不请而来。

伴随我不知几个春天的这碗糯米饭,被时间和距离越拉越远。在离家上学的这些时间里,我甚至很少再想起它。偶然听人提起老城区要修整,旧书摊也被迫搬迁,埋在记忆里的这碗糯米饭突然变得如此清晰。特意挑了一个晴天,怀着忐忑的心情又拐进了那条熟悉的巷子,旧书摊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残败的屋架子。让人终于安下了心的是,小店的门还遮遮掩掩地开着,小店里还是人头济济。

再一次挤进小店,和阿姨对上了眼,我怔了一下,心里嘀咕着大约不记得了我吧。正打算朝里走寻个位置坐下时,却瞥到她眉眼一展,有些嗔怪道:“可好久没见你来了!”

我一时语塞,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照旧点了一碗豌豆糯米饭,圆滚滚的豌豆带着盐粒儿滚进了我的舌根,咸香的肉丁和笋丁裹在湿软的糯米饭里让人很满足,还是那个味道,说不出的熟悉;萦绕在鼻尖和唇齿之间的香气怎么也散不掉,还是那个味道,说不出的怀念。

空气中的嘈杂也好,周遭的喧嚷也罢,都在眼前的这一碗人间烟火中被淡化了。

思绪被慢慢拉回,眼前的糯米饭依旧冒着热气儿,出自妈妈的手,虽然不及巷子里那碗美味诱人,却也是充满着温暖的家里味道。

窗外的雨一阵儿大一阵儿小,散发着春日的任性,我无暇再顾及这胡闹的春雨,只顾埋头吃着眼前的糯米饭,却蓦地思忖:阿姨放进糯米饭里的那一勺特制酱汁,究竟是什么配方呢?

作者顾锦艺:浙江外国语学院大二学生

一碗烟火丨巷中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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