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世界上最臭的味道

一種氣味兒聞起來如何其實是個很主觀的事情。

1998年,國防部給莫奈爾化學感官中心的一位認知心理學家帕米拉·道爾頓指派了一項相當特別的任務——為他們開發一種臭氣炸彈。道爾頓博士接下來的研究發現,來自天南海北,長在各式各樣環境裡,嘴濡鼻染各式食物和氣味的人們,對於哪種味道好聞與否會有著完全不同的看法。

她總要上下四方尋求,得到一種最臭、最臭、最臭的氣味,於是一種名叫“美國政府官方指定廁所臭”的玩意兒首先闖進了博士的視線,這是一種量身定做來測試清潔產品的人造香氛,它前調是戰地茅房,中調是戰地茅坑,後調是戰地茅廁。

道爾頓女士對這種比香奈兒高到不知道哪裡去了的獨特液體一見傾心,遂將其加入自己的臭彈配方。她最終獻上了自己的成品,名曰臭臭湯,也許這就是世界上最難聞的東西了。

科普作者瑪麗·羅奇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幾個吸過臭臭湯的受害者之一。在她2016年出版的新書《戰爭中的奇異科學》裡,她說那味道聞起來就像“撒旦本旦一屁股坐在腐臭爛洋蔥堆成的王座上。”

但是臭臭湯真的就一定是世界上最難聞的味道了嗎?這其實很難說,尤其是當對臭味的研究本來就很難進行的時候。

化學家們告知《警戒故事》雜誌,有這麼一種叫做硫代丙酮的化學物質,它是1889年德國弗雷堡的一個什麼實驗室的研究課題。有一次這種硫代丙酮參與的某種反應制造出了一種奇臭無比的氣體,它橫掃實驗室勢不可擋,還湧進了城區追殺所有人,它憑藉著自己強大的力量把恐懼深深的植入了每一位市民的心中。人們面對這種上頭的味道毫無辦法,心說強敵在前我們抵擋不住,紛紛丟盔棄甲狼狽而逃,只見他們且戰且吐,且吐且走,鬧得滿街汙穢,慘不忍睹,一片混亂中,只聽得一聲聲怒吼——

前面穿紅袍的是曹操——

前面長鬍子的是曹操——

前面短鬍子的是曹操——

呃,扯遠了。工業化學家德雷克·羅伊寫過硫代丙酮的論文,他說想要鬧明白當年內味兒到底是怎麼炮製出來的其實還挺有難度。他猜測硫代丙酮在反應中先被轉化為了寶石二硫基,然後再繼續其他的反應生成更多的化合物。

不過看樣子暫時不會有人求知慾蓋過求生欲,去重複當年的實驗來搞明白到底是生成了哪種新物質了。

“差不多硫代丙酮能反應生成的化合物都臭乎乎的。”羅伊博士說。但是能有多臭,不是很確定。“我們沒人聞過寶石二硫基啥味兒,可能會挺刺激的吧,我實在沒有把他搞清楚的興趣。”德雷克·膽小鬼·羅伊就這樣認慫了。

這個有味道的小故事又引出了一個問題:臭味最多能播撒多遠?

來自弗雷堡實驗室的魔鬼在徹底消散前玷汙了方圓半英里之內的土地。那麼能不能有一種超級厲害的氣味,能夠玷汙全世界,把地球變臭球,就像國足一樣呢?

一種氣味強烈與否,有一種評判標準,叫做“氣味檢測閾值”,就是能夠讓擁有平均嗅覺水平的人察覺的量的大小。汽油的閾值大概是100微克每立方米。如果高地上有一加侖(約3.78升,我恨英制單位)汽油盡數揮發,它會製造出足夠的蒸汽,讓方圓六百英尺內的空間聞起來都像長途巴士車廂一樣。

還有一些比汽油味道強烈的其他物質。乙硫醇是加在汽油裡的臭味指示劑,好讓洩露更容易被發現。這種物質的氣味檢測閾值是1到2微克每立方米。如果來那麼幾池子中央公園水庫那樣體積的乙硫醇,讓他們均勻的彌散在空氣裡,就能成功的讓整個地球聞起來都像汽油洩露了似的。他的大哥甲硫醇甚至比乙硫醇還要更給力,只要這麼一池子就能讓地球臭不可聞。

然而,味道強烈也不一定代表味道難聞。從香草裡提煉出來的香蘭素,目前擁有世界上最低的氣味檢測閾值。雖然評估數據不一而足,但它的閾值很有可能在0.1到0.2微克每立方米之間,顯著的低於甲乙硫醇這一對臭屁兄弟。這意味著只要有一油罐或者倆油罐的香蘭素,你就能讓我們的小藍行星整個染上淡淡的香草氣息了。

羅伊博士說他職業生涯中聞過的最難接受的氣味是有一回在做彼得森烯烴化反應的時候,他不小心把二甲基硫(屁味兒的)和一些硅混到了一起才製造出來的。這兩個東西單獨聞起來都不是特別臭,但是把它倆混在一起的時候,一種臭得超凡脫俗的新氣味就從中冉冉升起了。他說那味道聞起來就像一架UFO會排出的廢氣——又奇怪,又可怕。

誰知道在這無窮無盡的化學宇宙裡,接下來會發現什麼新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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