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話讀書——閱讀塑造人生

來源:光明日報

疫情之下話讀書——閱讀塑造人生

4月21日,江蘇省泗洪縣新華書店迎來了小讀者。張笑攝/光明圖片

疫情之下話讀書——閱讀塑造人生

視覺中國

編者按

今天是第25個世界讀書日。

當下,人們越來越多地沉浸在影視音的世界裡,沉下心來品讀一本書似乎變成了需要下點決心才能完成的事。世界讀書日的到來在提醒我們,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境況,不要忘記在生活中給閱讀留出一點空間。

2020年是一個特殊的年份,席捲全球的疫情讓常規生活出現了很多意外甚至困難。在這樣的日子裡,我們格外需要閱讀給我們慰藉與力量,陪伴我們共克時艱。疫情也讓今年的世界讀書日顯得很特殊。我們邀請四位讀書人講述他們的讀書故事:一位生長於武漢、執教於武漢,一位是古代抗疫史的研究者,一位在電視節目中用傳統詩詞鼓舞人心,還有一位是以救死扶傷為志業的醫學生。雖然出生於不同的年代,有著不同的際遇,但閱讀都改變著、塑造著他們的人生。

40後郭齊勇

讀書要提倡“比慢”精神

我的讀書生涯,從小學高年級開始。家裡的書不多,放寒暑假時,三哥從學校圖書館幫弟妹們借回了很多書。進入中學以後,我開始有了自己的閱讀生活。

青年時代遭逢“文革”,又下鄉當知青,到工廠當工人。那十多年是我“亂”讀書的時代,什麼書都讀。煤油燈下讀書,讀累了,倒頭就睡,次日早晨出工,同伴笑指我的兩鼻孔都是黑的。

1978年,我31歲才上了大學,更是泡在圖書館裡,自由讀書。低年級惡補名著小說,也趕過時髦,搶讀維納的《控制論》等書,讀得很雜,涉獵面較廣。

到本科高年級與研究生階段,我才埋首於理論與歷史著作。在老師的指導下進入專業訓練,有步驟地讀點文史哲的基礎書,在中、西、馬的經典著作方面下過功夫,做了不少讀書筆記,寫了一些心得。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多年來,我的旅行也圍繞著讀書而展開,如到京都拜谷川道雄,到福岡訪岡田武彥,到波士頓與史華慈交談,到巴黎見過謝和耐,觀賞巴黎聖母院,到特里爾參觀馬克思舊居,到美因河畔的法蘭克福看歌德的老宅子,到英倫尋訪莎翁故園,到臺北錢穆的素書樓品茶,到寧波天一閣做演講。

讀書為用而讀,但不應侷限於此,也為無用而讀。有用與無用相互轉化,無用可能是大用。我的讀書,一多半是實用,即圍繞專業,圍繞著教書和指導學生而讀,然而我仍喜歡多讀,不計功利地讀書。太實用,人會變得偏枯無趣。為修身養性,我現在常讀點佛經與《莊子》,也讀讀朱子的《近思錄》,陽明的《傳習錄》等。

讀專業書要細、要慢,提倡“比慢”精神。有的專業書,號稱難讀。如《禮記·曾子問》,真不好讀,每一段每一句,都有不明白的地方。這不叫讀書,叫啃書,啃進去了,就有了看家的本領。我們的專業訓練,就是在諸經諸子中找一點經典,讓學生一字一句一段地細讀,連同註疏,讀通了,讀懂了,再談思想。

我還主張擇取精品細讀,整本地讀,一字一句、從頭到尾地讀下去。黃季剛反對“殺書頭”,翻看個開頭,浮光掠影,東翻西看,似乎讀了很多書,卻沒有收益。

快節奏的網絡時代給我們極大的方便,但數字化時代也有負面影響,讀書的人少了,寫書的人多了,專家與業餘愛好者、創作者與讀者、觀眾的界限沒有了,知識的系統性,知識背後的價值觀失落了。在這一背景下,人文精神被碎片化、貧弱化了。這是我們要特別強調讀書的原因。

●郭齊勇1947年生於武漢,系武漢大學國學院教授

90後安子玉

閱讀堅定我的從醫之路

作為一名醫學生的我,平時課業比較繁重,還有科研任務要做,空下來讀書的時間少之又少。但我從沒停止過對閱讀的熱愛,總會見縫插針地翻閱喜歡的書籍,每天也堅持睡前讀書。閱讀不僅讓我放鬆了緊繃了一天的身心,也給我展現了另一個讓人著迷的多彩世界。

小時候,家裡有一本關於急救常識的科普圖畫書,雖然看不太懂那些醫學詞彙,但上面栩栩如生的插圖令我愛不釋手。從那時開始,我就對醫學世界充滿了憧憬。長大後,如願以償開始臨床醫學專業學習,我才慢慢發現,這確實是一條艱辛之路。臨床學的課本每本書都像磚頭一樣厚,每句話都是知識點,每次實驗都會遭遇意想不到的困難……成為醫生的過程真是漫長而又辛苦,讓我有點兒想打退堂鼓了。

正當對所學專業產生迷茫時,我讀到了一本書——《當呼吸化作空氣》。這本書以自敘的形式講述了一名神經外科醫生與癌症鬥爭的感人故事。作者不想病殃殃地躺在床上度過生命的最後時光,患癌症期間依然堅持為患者做手術。他這樣寫道:“我想回到醫生這個崗位上,去救更多的病人,將我的醫術教給更多晚輩……”看到這裡,我為自己遇到一些挫折就想逃避而慚愧。讀完這本書,我不斷思考著患者與醫生的關係,進一步加深了我對這個職業的理解和堅持。

今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很多醫生衝到了最前線,我所在的臨床醫院的一位呼吸科老師就在其中。我在為老師祈禱平安的同時,也看到了包括她在內的很多老師為此次抗疫所寫的一些文章,從那些樸實無華又專業性很強的文字中,我不僅瞭解到許多課本中很少涉及的實踐經驗,也為他們與病魔抗爭的勇氣、與時間賽跑的拼搏精神所感動,讓我對未來職業的認同感與榮譽感更加強烈了。我從未像現在這樣,為自己的選擇而感到高興。

古人云:博學而後成醫,厚德而後為醫,謹慎而後行醫。我現在還在上大四,還沒有真正用自己的所學去救助過病人,但老師們和學長們就是最親近而又最直接的榜樣。他們的那些戰疫文章已成為我閱讀的首選,激勵著我要加倍努力,去認真學習專業知識,真正成長為“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的讓人民滿意的好醫生。

●安子玉1998年生於北京,系首都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專業學生

60後張劍光

專業書讀出閒書的味道

我的小學是在20世紀70年代前期,學校圖書室書少得可憐,印象深刻的是《難忘的戰鬥》,不分白天黑夜地讀完。有了好書,還想和人分享。初中時,借給同學《靜靜的頓河》,再也沒還回來,我一直耿耿於懷。

因為看了不少閒書,腦子裡全是這些書的故事情節,所以高考時選擇了考文科,從此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否則很有可能至今仍在農村勞動,最多空餘的時間為鄉鎮廣播站寫寫稿。

80年代上大學,讀西方學術著作和小說是比較時髦的,費了很多腦細胞,沒有享受到多少快樂。這段時間,應該是我讀書經歷中的一段“彎路”。不過考研的時候,有一門“文化史知識”,竟然是200個古今中外知識的填空,閒書看得多的人當然考得好,而很多人就是栽在這門課上。

在大學裡當老師,讀專業書是必須的,但讀著讀著,讀閒書的興趣又冒出來了。我特別喜歡筆記小說,也喜歡讀方誌。我出生在上海郊區,所以對上海的方誌比較感興趣,對書裡記載的農村場景最熟悉,對農村的資料也比較敏感,讀著讀著,一篇學術論文就找全了資料。我的不少論文,就是在這樣的心境下寫成的。

讀書、寫作如果能和個人的生活經歷結合起來,會產生較大的興趣和動力。今年初,我的《中國抗疫簡史》出版,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其實早在1998年,我就寫過《三千年疫情》。出版社最初約稿時,我怕資料不夠,就沒接受,但後來還是覺得要寫這個題目,通過寫古代的疫病史為今天帶來點借鑑和啟示。

鄉村人家的木門上,家家戶戶都貼著一副對聯:“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這出自毛澤東的《送瘟神》。從小就聽我爺爺說他的兩個哥哥得了“肺病”,一個活到49,一個只活了39,都是讓疫病奪走了生命。初中二年級那年,爺爺也得了癆病,也就是肺結核。村裡人如臨大敵,認為必死無疑,慌里慌張讓我們小孩子遠離他。當然,那時的醫學技術比幾十年前大有進步,幾個月後爺爺就治癒了。1988年,上海甲肝大流行,第二年冬天,我也莫名其妙得了甲肝,望著六個多月大的女兒,迅疾拎了一包衣服主動去醫院,有點像投案自首,直到二十多天後才出院。

寫《三千年疫情》前,我看了不少閒書,只是沒有專門往疫情上思考。那些醫者的傳奇診病故事,我特別喜歡看,雖然知道有些只是傳說,但多少說明了一種社會現象。憑著讀閒書的積累,接手關於疫情的題目,寫作時並沒有遇到多少困難,而是充滿動力。

回顧我的讀書,不外乎是工作前有閒書拿來就讀,工作後專業書能讀出閒書的味道,憑著興趣讀,讀出快樂來。

●張劍光1964年生於上海,繫上海師範大學人文學院教授

80後彭敏

看到人生的一萬種可能

如果不是閱讀替我打開了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門,難以想象今天的我會是什麼樣子。

小時候,我對物質的匱乏感受不強烈,但閱讀資源的短缺卻始終困擾著我。我人生第一次產生買書的慾望,是和父親一起去市裡走親戚。在經過一家書店時,我被那些花花綠綠的《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深深吸引了。由於我不經常向父親提要求,所以這一次父親大概也想盡他所能滿足我的願望。可當他把書翻過來看到定價,臉還是瞬間漲紅了。一本書賣兩塊九毛八,同樣的錢夠家裡吃好幾天了。

從父親臉上看到退縮的神色後,我不依不饒,大吵大鬧。在引起旁人圍觀之前,父親趕緊使出了撒手鐧——用手中帶彎鉤的傘柄勾住了我的褲腰帶。一股無情的力量很快將我帶離了現場。

買不起書,成為我童年的常態。父親恰在一所小學工作,小學有一個二十幾平方米的房間,算是圖書館,但卻只對教師開放。我父親是食堂的大師傅,沒有借書的權利。只有當圖書館採購來一批新書,需要有人幫忙搬運,校長才會想到請父親出力。不得不說父親的搬運功夫是極好的,他總能趁校長不注意,把一摞書悄悄藏到我們家床底下。這些通過不光彩的行為“聚斂”而來的書籍,構成了我童年真正的寶庫。

其中對我人生影響最大的,毫無疑問是《唐詩三百首》。少年時的我,偷懶跳過了許多佶屈聱牙的長詩,但對那些短小精悍的絕句和律詩卻是愛不釋手。在我居住的小鎮邊緣有條鐵路,我常在清晨起來,帶著《唐詩三百首》沿鐵軌漫步,一邊聽山風呼嘯,一邊在嘴裡咀嚼那些或綺麗清深或沉鬱頓挫的詩句。每當有火車經過,我就跳到路邊,看著列車走遠,彷彿和車上的旅客一起憧憬著渺不可知的前路。

生於80年代,女生不讀點言情,男生不讀點武俠,會感覺青春都不完整。我生命中第一本武俠小說,是《鹿鼎記》第五冊,正是它帶我進入那夢想與熱血的世界。在中國家長的眼裡,武俠言情懸疑偵探等等,都屬於閒書。可其實,正是這類閒書拓寬了我們的心智和想象,讓我們獲得更寬闊的視野和通道去探索世界。

人類的成長往往不發生在舒適區,而在艱難憂患當中。我很慶幸,在我年富力強時挑戰了許多難讀的書,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尤利西斯》。大學某個暑假,我每天讀三四十頁,終於讀完了這本書中的書、小說中的小說。從此以往,再看到任何玩花樣的小說,我心裡都會浮現出元稹的名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啊。

閱讀的奇妙之處,用劉勰的話來說叫作“思接千載,視通萬里”。我們每個人都被侷限在單一的時間和空間,但只要翻開一本書,我們的精神就立即獲得了無窮的自由。在紛紜的人物和故事中,我們彷彿活了很多輩子,做了無數次選擇,也看到了人生的一萬種可能。

●彭敏1983年生於衡陽,系《詩刊》雜誌社編輯部副主任、第五季中國詩詞大會冠軍

作者:郭齊勇 張劍光 彭敏 安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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