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消失的世界記憶(一)
導語:短短百年間,人類就把在地球上生存了5000萬年的北白犀牛推向了消亡。
蘇丹,曾是世界上最出名的犀牛,也是地球上最後一頭雄性北方白犀牛。
有人千里迢迢趕去非洲只為看它一眼,
還有專人24小時為它持槍護衛;
有人以蘇丹的真實經歷和童話的筆法回顧它的一生,告訴孩子保護動物的重要性;
有人曾在美國交友神器Tinder上以蘇丹之名為挽救北白犀牛族群而徵友;
蘇丹,一度肩負著整個北白犀種群最後的希望。
2018年3月19日,45歲的雄性北方白犀牛蘇丹去世。
至此,世界上僅存一對雌性北白犀母女相依為命。
短短百年間,人類就把在地球上生存了5000萬年的物種推向了消失。
本期“正在消失的世界記憶 ”,要從20世紀70年代說起。
1973年,蘇丹出生。
或許在它誕生的那一刻,北白犀就已經迎來了即將“滅絕”的命運。
這一年,地球上北方白犀牛的數量還有500頭。
蘇丹和剛果的內戰持續不斷,武裝部隊和盜獵者,都需要大筆的錢來購買槍支武器。
而人類的目光,瞄準了北方白犀牛。
能製成藥材及裝飾品的犀牛角,在黑市上一隻甚至能賣到180萬人民幣。
噩夢,由此開始。
2歲時,蘇丹就被人從非洲的南蘇丹抓到了捷克的動物園。
不幸的是,這一圈養就是34年,它不僅離開了親人,也失去了藍天和自由,更被迫失去了犀角。
從小離開媽媽和同類的蘇丹,大半生活在牢籠裡。
就連戀愛,也是人類安排好的。
離開同類的教導,它連如何生育都不會,往往需要飼養員施以援手。
但它的一生可以說是幸運的。
在異國他鄉的動物園裡圈養保護起來,避免了許多盜獵者的“追殺”。
在動物園之外的世界,北犀牛頭部那根長長的、向上彎曲的角,讓它們早早地倒在了槍口下。
很難想象,這個陸地上僅次於大象的第二大的動物,在人類面前,卻笨拙、脆弱得像個孩子。
被偷獵者瞄準的北白犀,它們的角被電鋸鋸掉。
或被搗碎進入人類的藥碗,或成為人類家中最顯眼的擺設,或者僅僅變為一個匕首把兒,成為儀式中的一環。
甚至有人潛入法國的動物園裡為了鋸掉犀牛角而殺死了一隻犀牛。
事實上,犀牛角主要是由角蛋白組成,和人的頭髮是一樣的,是會生長的。
犀牛角每年大約可長8至10釐米。
切去犀牛角和剪頭髮一樣,不會對犀牛造成任何傷害,只是失去了防禦武器而已。
如果切割正確,犀牛角是可以在3年內重新長出來的。
那麼為什麼不能像其它動物一樣,讓它們源源不斷地生長,還可以避免殺害生命呢?
事實上,你我都低估了金錢的魔力和市場的瘋狂。
80年代中期,北白犀只有30頭。
2007年,僅剩8頭。
到2008年,野生北白犀正式宣告滅絕。
2009年12月,動物園決定把最健康的4頭犀牛:公犀牛蘇丹、蘇尼,母犀牛納吉(蘇丹的女兒)、法圖(蘇丹的女兒),送到肯尼亞的奧佩傑塔保護區。
人們希望這個小族群,能在野外環境下繁衍並延續下去。
然而,繁衍計劃並不順利,雌犀牛一直沒能懷孕。
2014年10月,雄性北方白犀牛蘇尼自然死亡。
這讓蘇丹成了世界上唯一的雄性北方白犀牛。
繁衍後代的任務都落在了它身上,保護區的40名持槍守衛和18名飼養員不分晝夜輪流看護,以防它遭遇不測。
蘇丹似一位位高權重的君主般讓人不得輕易接近,又似犯罪人一樣被人常年無休止地持槍看護。
如果沒有它的“保安團”時刻陪伴,蘇丹也可能會遭到毒手。
為了保護蘇丹和它的家人,保護區的工作人員只得先行割去它們的角。
去世前,蘇丹以“最後一隻雄性北白犀”的身份,頻頻出現在鏡頭前。
當人們不無緊迫感地講述著它行將滅絕的明日時,蘇丹卻只會眨著黑亮的眼睛,偶爾瞧瞧人,更多時候安靜地吃草。
蘇丹常常是從容悠閒的,但是實驗室裡的科學家卻是在與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賽跑。
只是對於保護生物多樣性而言,這種“賽跑”只是一種“退而求其次”。
“Hello,big boy,Hello,big boy……”飼養員一邊小聲向躺在牆角的蘇丹打著招呼,一邊慢慢把手掌覆在它的肚皮和耳朵上摩挲著。
蘇丹從鼻子裡重重地噴了幾下粗氣,便永遠閉上了眼睛。
這裡的守衛者們雖然握著冰冷的步槍,但是他們摸蘇丹肚子的時候,手是軟軟的,熱乎乎的。
這裡的風帶著太陽和塵土的味道,穿過蘇丹的耳洞,“嗖嗖嗖”地說著他聽不懂但又很熟悉的話。
這裡的土地一眼望不到頭,蘇丹走不動了,但鳥兒們總會從遠方帶來草原上的傳說。
只剩下了兩頭雌性北方白犀牛——納吉和法圖,分別是蘇丹的女兒和孫女。
如果殺戮讓動物們無處藏身,最後的壁壘就是為保護而戰。
每一天,這對母女都是在武裝部隊24小時的持槍護衛下度過。
為了活下來,它們又將面臨著怎樣的危險?
我們又要做出多少努力和嘗試,才能讓這個走向滅絕的物種,擁有一絲延續的希望?
這個歷經數百萬年非洲草原的日升日落、雨露風霜,形成獨特的基因組,已經喪失繁育的可能性。
即便體外受精和試管犀牛的計劃成功,北白犀的免於滅絕也更像是一種文字遊戲了。
這個物種離開了,地球仍會照常轉動,人類仍會繼續生活。
可是生物多樣性裡會留下一個永遠填不上的空洞,記載了人類的殘忍和逼迫,還有蘇丹最後“苟延殘喘”的孤獨。
如同周星馳的電影《美人魚》所表達的,如果我們為了私慾把地球全佔為己有,不給其他物種生存的空間,人類也將失去存在的意義。
資料拓展:中國犀牛的命運
中國犀牛,是指生長在中國的三種犀牛(印度犀、蘇門犀、爪哇犀)的種群統稱,一般體長在2.1-2.8米,高1.1-1.5米,重1噸。
中國犀牛曾廣泛分佈在中國南方各省,棲息在接近水源的林緣山地地區。如今這三種犀牛原本土生土長在中國的種群已全部絕種,包括印度犀、爪哇犀牛的2個亞種、蘇門答臘犀牛的1個亞種。其中,爪哇犀的兩個亞種和蘇門答臘犀牛這個亞種不僅是在中國境內滅絕,而且也已從世界上消失。
唐朝時,湖南、湖北、廣東、廣西、四川、貴州甚至青海,都有中國犀牛分佈。
明朝時,只分佈於貴州、雲南。
清朝時,只有雲南還有少量中國犀牛。
據當時官方資料,在公元1900年到公元1910年,僅10年間,官方和民間進貢的犀牛角就有300多支,這還不包括偷運到國外的。
在民國建立後的十餘年間,只有10頭左右。
1916年,最後一頭雙角犀(蘇門答臘犀)被捕殺;
1920年,最後一頭大獨角犀(印度犀)被殺;
1922年,最後一頭小獨角犀(爪哇犀)被殺;
此後,在中國大地生存了幾千年的犀牛在中國徹底的絕跡了。
中國犀牛在境內滅絕70年後,1993年,犀牛角工藝製品被明令禁止。
國家中藥藥典上,有關犀牛角入藥的內容也被全部刪去。
儘管犀牛角的主要成分是角蛋白,和指甲類似,但交易犀角製品的黑市依舊存在。
參考資料:
中國青年報 《關注 | “蘇丹”,地球上最後一隻雄性北方白犀牛離世》
BBC 《最後的犀牛:為救命而徵友的蘇丹》
戴芸、李星明,《蘇丹的犀角》,二十一世紀出版集團
澎湃新聞 《“蘇丹”死了:北方白犀牛物種視同滅絕》
國家人文歷史 《中國野生犀牛消亡史:唐宋以後為何見不到犀牛了?》
新華社 《北部白犀牛離世,牽引中國人目光》
文 / 劉珊珊 ,審 / 任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