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于2008年12月原发于财富中文网，背景是美国次贷引起的全球金融危机，国际著名投行雷曼兄弟在那一年破产倒闭了。当前，由于新冠肺炎引起的全球金融震荡和经济衰退趋势明显。回顾《财富》杂志当年对雷曼兄弟财务总监艾琳·卡伦的采访或许能引起我们一些有益的思考。
失业？是坏消息。在一家投行消亡前两个月丢掉那里的工作，对艾琳·卡伦而言，也许是一次幸运的离职。这位前雷曼兄弟公司颇具知名度的财务总监接受了《财富》杂志的采访，这也是她离开该公司后首次接受采访。
艾琳·卡伦（Erin Callan）一度是雷曼兄弟公司（Lehman Brothers）的大红人，当她在今年7月离开这家公司的时候，长达13年的优异管理在喧闹声中宣告结束了。她从税务律师成长为投资银行家，随后又干了短短半年的财务总监。当雷曼兄弟公司的股价大跌、关于公司即将倒闭的谣言四处流传的时候，她的导师、公司CEO迪克·富尔德（Dick Fuld）把她扔下了车。如今，雷曼破产，股东四散奔逃，而整个投行模式也已消亡，但42岁的卡伦知道，她躲过了一劫。在迪克·富尔德的公司申请破产前几个月，她在瑞信（Credit Suisse）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担任该公司全球对冲基金部门的负责人。在雷曼兄弟公司申请破产保护后的第四天，卡伦接受了《财富》杂志的采访，就华尔街沦陷、对冲基金的崛起以及做名人的危险谈了她的看法。采访过程中，她有几次甚至哽咽无语。
你预见到雷曼兄弟公司的破产了吗？大家都觉得这不可能发生。在以往的经济下滑时期，市场环境往往会出现改善。这家公司有过脱身的纪录，表现出色。但是现阶段环境的严酷现实是，资产价格正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贬值，所以这家公司没有时间了。筹资解决价格下滑的问题是没有用的。
问题资产是什么？商业地产组合的确是公司的沉重负担。机构要忍受市场波动，就得相信这种投资组合从长远角度来看是与其面值相吻合的。其中的教训就是止损，每个优秀交易员或是风险行业的从业人员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如果你认为结果不应如此，就做不到止损。但有时候市场会告诉你是时候了。约翰·塞恩（John Thain）能够减少他在美林投资上的损失，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带上感情色彩。他站在分析的立场上，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雷曼是不是觉得美联储会出手相助？是的。没人知道规模如此庞大、与世界经济联系如此紧密的一家经纪公司破产会是什么样。而且也没有人想知道。
这是你见过的最严重的华尔街风暴吗？当然，许多在这个行业里干得比我还要久的人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这也从某种程度上告诉我们，现在发生的事情有多严重。独立的投资银行中途倒闭的现象令人震惊。我们那时认为这种模式在当前环境下会受到挑战，但那只是产生20% 还是10%股本回报的问题，而不是“这种模式能否继续成为华尔街的一部分”。
你是被迫辞去财务总监的吗？不是。在我们宣布第二季度盈利24小时之后，市场就明显做出了极其糟糕的反应，一种必须要改变管理层的情绪在公司内部蔓延。我回到办公室后决定，我愿意辞职。我的财务总监只做了半年，因此并不是我把公司带到了这个地步，但我是公司的公众形象，而且我们必须向世界宣告，我们正在做出改变。乔·格雷戈里（Joe Gregory，时任首席运营官）也考虑辞职，但他在外界的知名度并不高。这会在公司内部引起轩然大波，但我觉得对市场的影响并不大。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干，为公司做正确的事情。现在回过头来看，我能脱身是件幸运的事，但我感到很难过。当时对我来说这并不是种解脱。我从未想过会离开公司。它的企业文化氛围如此浓厚。大家真的把那里当作了家。我觉得迪克本人对这一切感到难过极了，因为我是他的门生。我们做了一次很困难的谈话，在此期间他哭了。
你犯了什么错误？对于媒体，你不能太天真。我有过很多正面曝光，但没有看出发生重大负面曝光的可能。曝光让你出了名，给你带来了公众形象。这种形象跟我及公司相去甚远。它由许多部分组成，但没有一个部分是与华尔街女财务总监的现象有关的。此外，你会发现你不可能仅仅因为是个财务总监，就能自己说了算。
但是，作为财务总监，应该是现金的大管家。可你不是。这个房间里的其他所有人都在做决策。出售资产时你需要CEO、总裁及该部门的总裁集体批准。我觉得，如果我在这个职位上的时间再长一些，我的话语权可能会更大些，但我的财务总监只干了几个月。
你与对冲基金的关系怎样？你跟Greenlight Capital公司的戴维·埃因霍恩（David Einhorn）的争斗是你在雷曼公司的遗产之一，埃因霍恩正在卖空你们的股票。我们的工作是针对他提出的问题，一对一地为客户和股东答疑解惑。但是公司发现，很难忽略由他发起的公众对话。埃因霍恩实际上从未说过什么完全错误的话。他对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且他有权表达自己的观点。
你的客户是否会因为你与埃因霍恩之间的紧张关系而感到担忧？不会。他们知道我并没有参与反对空头的斗争。我相信有效率的资本市场。人们应该做出多头和空头的决定，而且他们有他们的投资观点。
对冲基金的前景如何？大型基金公司将成为规模庞大的资金管理者，它们拥有全套的新型投资产品，从对冲基金、私人股权投资基金，到更为传统的只做多头的投资。提供各种不同资产的公司有可能成为赢家。
像Fortress、Citadel和百仕通（Blackstone）这样的大型公司会填补投行的空白吗？我认为这些公司会轻松地补上由此产生的部分空缺。只有它们的想象力才能限制了它们，在这个领域里有众多富有创意的人才。一些公司已经开始扮演市场缔造者、贷款人和顾问的角色。但是对冲基金同样面临击垮华尔街的那些问题：融资的有效性、资产负债表的正确结构、向投资人融资的能力，以及在各个领域安全、有效地分拨资金的能力。无论你是买方还是卖方─无论你以何种方式参与这些市场的活动─每个人都应该小心谨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