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現代記54:因為在意所以故意 因為願意所以遠離

原來他都記得

我循聲望去,果然是藍湛。

千年不變的月白衣衫,脊背挺直,神情俊冷。抱著一個大紙箱子緩緩從樓梯口走過來。淡淡地掃我一眼,轉瞬便換了神情,橫過一眼看向那人,我身旁的這人明顯肩頭一縮,似乎有些冷。

我趕緊接了過來,想都沒想就放在一邊,然後指給他看我的作品:“藍湛。”好想他從未離開。

他卻不動,只是那眼在我和那人的臉上逡巡,爾後,雙眸微斂,神色稍有舒展,淡淡道:“很好”。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那眼神,能擰出水來。心裡一驚,感覺脊背後都是冷汗。再看他,又分明並無什麼特別的表情。

回身看那人,那人手足無措的站著,大概也覺出冰寒。他朝我搖搖手,輕手輕腳地往後退去。我看看藍湛,又看看那人,自己也覺得尷尬,還有點好笑,是該馬上消失啊,便也衝他搖搖手,歪著頭衝他閃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回過頭來,又迎上藍湛的目光。他看看我,又看看那人,眼神驟冷,良久,鼻子裡哼出一個字來:“嗯?"那人聽聞,驚出天際的感覺,迅即提了東西一步也不停的朝樓下衝去。

藍湛亦不作聲,直到那人消失不見,才扭轉頭看我,不及我答,指了那箱東西說:“給你。”

我後知後覺的抱起來,沉甸甸的,剛才光顧著注意他的神情,竟沒仔細想這重物。我一邊抱進屋裡,一邊問:“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他跟著我進來,隨手關了門。

《忘羨》現代記54:因為在意所以故意 因為願意所以遠離

作者小畫 鳶尾花語:很想你


送我的禮物?是鄰縣帶回來的特產?好吃的?我喜不自勝,藍湛總能帶給我驚喜。

我找來剪刀,迫不及待地拆開,裡面是方方正正地裹著一層厚厚的牛皮紙,用白色膠帶紙整齊地封住,我小心翼翼地拆開這一層,心裡已經猜到,不是鄰縣帶回來的特產,顯而易見,這層層包裹的,必然是書。

我打開來,my god,全是英文原版畫冊,格列柯的《El Greco 》,抽象藝術《Abstract KUNST》,維米爾 的《Jan Vermeer》,還有本日本漫畫 《Koyamori》,蒙克的《 munch》……竟然,還有本捷克畫家的作品集《Alphonse Mucha 》。

莎士比亞曾說:“書籍是全世界的營養品。”

我想說,藍湛給我的才是!

我更想說,全世界的營養都不及此時藍湛給我的這些豐厚。

原來,他都記得。

他記得我和溫寧躊躇滿志的去看書展,卻又假裝正經地一分錢不帶,然後風馳電掣般去銀行取光了下個月的伙食費,就為了外文書局被驚豔了的那個瞬間。

原來,他都記得。

書籍於我,是顏如玉,是黃金屋,是精神食糧,更是靈魂救贖。

“藍湛,你!這是從國外帶回來的?”我驚喜地看著他。藍湛於我,也是千種粟,也是馬如簇。果然,好男兒欲遂平生志,須向窗前讀好書。

我抱起一本,歪在椅子上,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他走過來,隨手拿起一本,也靠在一處,靜靜地翻閱。這樣的時光,便是難得的相守。懂我,如他。懂他,亦我。

《忘羨》現代記54:因為在意所以故意 因為願意所以遠離


這是酸的?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已是日斜黃昏,我懶懶地伸長了胳膊,終於從那些書中抬起頭來。精神食量果腹的快樂,只有經過才知道。我心滿意足的歪過身子,看著依然沉浸在書中的藍湛,冷眉俊目在斜陽下,閃著柔和的金輝,怎一個帥字了得。

我忽然想起,他剛回來時的那點不自在,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那個人,大概不會再來了。”

“嗯?”他從書中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良久,方輕聲道:“不捨?”

什麼?這是哪裡跟哪裡?我剛才那語氣,是像不捨麼?藍湛啊藍湛,好你個藍湛。我唇角一彎,覺得有趣。

“之前,他也送過我好些書。”我看了看他,又加重語氣道:“厚厚的一摞。”

果然,他又抬起頭來,斜斜地掃我一眼,手緊了一緊,抿了唇,卻沒有說話。

我也不說,衝他一笑,然後站起來,去沏了一杯茶遞給他:“一會兒吃什麼?”

“你,喜歡?”這話,像是問我,又像是在問自己。

“喜歡什麼?書,還是投我所好?”我呵呵笑道,然後又自作道:“還是都有?”想了想又點頭道:“嗯,說不好,這個人挺有趣的。”

“有趣?”他斜我一眼,直直地看著,那眼神大概能在我身上戳出兩個洞來。

“嗯……有那麼點兒。呵呵。”我想起那人買的那些書,還真是好笑,給成人看小兒科的笑料一輩子想起來都忘不了,不禁又笑:“大概他一輩子都記得買書的事。”

“你也知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啦。”藍湛瞪我一眼,迅速轉過了頭。

“呵呵,是啊, 不過,他大概會忘了這是精神扶貧。”我又笑起來。我就是故意的。

“魏嬰。”他急了的時候,大概只會喊我的名字。這次倒多說了幾個字:“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廢話。”

我不禁又笑了起來:“嗯?一會兒,吃什麼?”我故意引開話題。

“吃……你!”他霍的站起來……

原來,於他,僅僅精神食糧是不夠的。於我,只能是自食惡果了。

“魏嬰。”抵死過後,他低嘆道。又來了,總是短短兩個字,便想代表萬千言語。我不服。

我用行動表示抗議,無效。還是隻能用說的:“藍湛,你就不能多兩個字麼?”我看著他微紅的耳根,笑道:“剛才那會兒,是不是心裡酸酸的,還有點兒……辣。”

“他送你書?”他睫毛顫了顫,還在糾結這個?

“嗯,一大摞。”我笑道。作死自己算了。

他用眼睛把房間齊齊逡巡了一遍,然後低頭看著我,又道:“扔了。”一字一頓的。

“嗯。霸道!”我哈哈大笑,然後悄聲在他耳邊道:“我,喜,歡。”

“魏嬰。”他嘆氣道。

“如何?”我舔了下唇,看著他彎彎的睫毛輕笑道:“我可不扔。”

“不要故作玩笑。”他沉聲道。看來,又要生氣了,藍湛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啊。

我趕緊翻身起來,跑到門口說:“扔是沒扔,都收好了。然後探出身去,在門外大聲說:“扔在教室裡,給大家當教材,反面的那種。”天快黑了,我得去把那幾件作品再扛進屋來。

他果然嘴角一斜,彎出一抹好看的笑來,眼神淺淺,有著無盡的春意。

“藍湛,謝謝你。”扛著那件壁掛進來的時候,便看見他這般神色,我不禁衝口而出。很久了,我一直想對藍湛說的,便是這句話了。

他的眼神閃了閃,神色黯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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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間房

“魏嬰,我想,在西村,找間房。”晚飯後,他忽然道。

“什麼?”我心中一驚,他是要搬走了?不,哪裡是搬走,這裡,除了他,關於他的只有才送給我的那些書。如果一定要再牽扯點關係,那麼,就只有那些信了。我沒告訴他,已經讓懷桑把中間那間房也跟房東訂了的事。

我故作淡定的看著他。等他下文。

“一會兒,去看看房。”他直視我的眼睛,很肯定的說。

看了下窗外,已近七月,白日正長,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這個時候,正是看房的好時間。

可是,我如何肯捨得他去。

可是,我又如何能直白的挽留。

我站起來,隨他踱出門去。晚風習習,已沒了白日的燥熱。

“工作的事,如何了?”走在路上,還是藍湛率先打破了沉默。

終於想起問我工作的事麼?不知為何,明明不在意的,這會兒心裡卻彆扭起來。仰頭看了看逼仄的小巷,兩個人的影子拖得長長地,斜了一路。我輕嘆一口氣,笑道:“看來,是該去找工作了。”

畢竟,這才是終生大事。

“沒想過去高校嗎?”他把肩膀靠過來一些,輕聲問:“或者,考研。”

“也不是沒想過,其實,也有機會,只是不喜歡,便棄了。”關於工作的事,我不想跟藍湛說太多,有的事,既然自己消化了,便不想給他任何不適,更別說負擔。至於考研,還是算了吧。江家供我讀書,養我長大,以後的前程,該我自己奔赴。就算是親生父母,養我到18歲,已經盡了義務。考研也好,工作也好,該是我自己奮鬥的目標了。

“工作,還是考研?”他又問。打破砂鍋問到底,原不是他的風格。

“都有吧。”我低了頭,陷入沉思,良久,我又說:“你放心。”沒頭沒腦的,也不知他聽懂了沒有。

他果然沒有再問。我亦不知他在心裡怎麼想。

轉過兩條街,拐到西村,見了空房,我就主動上前問。沒有空房的路上,我們就散著步慢慢走。然後,在一個掛滿燈籠的闊巷,我終於問他:“你呢,這次打算待的久嗎?怎麼還租房子?”

“大約三到五月,看研究的結果而定。”他看了我一眼,有些赧然道:“找個大點的,你創作寬敞些。我,也有地方可以工作。”

《忘羨》現代記54:因為在意所以故意 因為願意所以遠離

什麼?他這是……哦。原來,原來不是要棄我而去。

我頓住腳步,為自己的患得患失,十分不齒。藍湛啊藍湛,你還真是。怎麼一開始就不把話說清楚呢,害我難過了一路。就差沒拖著腳步走。即使這樣,也不捨得罵你半個字,你總有你的立場,無論哪個理由,我從來都只會無條件服從,甚至暗自佩服。只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安排。

原來是這樣,我差點當時就蹦起來。當然,我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放快了腳步,詢問的時候,也主動很多。

新鄰居

三日後,我把東村的房子退了,和懷桑、溫寧、江澄、似海,三下五除二,就把家搬到了西村。江澄送了我無數記飛刀後,依然不滿道:“魏無羨,你就作吧。人家畢業都忙著找工作,你就整天忙著搬家,你說你,宿舍住的好好的,要搬來村裡住,住了沒兩天,又瞎折騰。看我爸回來怎麼拾掇你。我姐讓我捎話給你,沒事兒回家一趟,她給你介紹個工作,聽說挺靠譜的。我爸也關心你。”

“不回不回不回,這會兒回去,不是撞槍口吃槍子兒,我才不會現在回去。要回你回。”我也翻他一個白眼,笑道。

“魏兄,我誰都不服,就服你!你這四平八穩的,莫非已經定了?說說,是準備去哪兒?還是,你要考研?或者……”似海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捶我一拳道。

“魏兄,你該不是想出國吧。”溫寧恍然大悟道。

“出國,出個鬼啊!魏無羨,你可別想這事兒。你說了,以後,咱兩要搭幫走江湖,你得幫我!”江澄急道。

“沒有,沒有,沒有,我哪兒也不去。我就是還沒想好。”人多力量大,大家說笑間,房間基本收拾到位。

“魏兄,剛跟你當了幾天鄰居,你這又拋棄了我,哎,我是湊了個寂寞。”懷桑打斷道。

“呵呵,聶兄,來日方長,我們這輩子,共襄盛舉的事還多著,不急一時。”我勾過聶懷桑的肩膀來,捶他一拳道。

“重——色——輕——友。”懷桑背過那幾人,用嘴型悄悄地笑我。

大概只有他知道,我的欲蓋彌彰。也大概只有他知道,這院的三樓,僅有兩間房,都被我租了下來。只是,很快就被似海發現了端倪他一把拉開窗簾,驚訝道:“魏無羨,你這個房好啊,還有陽臺,綠樹蔭濃,在那兒放把躺椅,好!你這是提前過上老年生活啊!”

幾個人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一股腦的都衝出去,走在最前面的是江澄,他把陽臺左右看了個遍,然後趴在隔壁的窗戶跟前,努力地朝裡看,可惜門窗緊閉,連玻璃窗都是磨砂的,什麼都看不真切。一邊嘴裡嘟囔著:“這隔壁不知住的是誰,要是個美女,倒也不錯。”他回頭看我一眼笑道:“魏無羨,你知道隔壁是誰嗎?”

我一把將他從窗臺覬覦的樣子拽開來,批道:“江澄,你有點出息好不好。碗裡有就別看鍋裡的了。人住的是美女還是帥哥,都跟你無緣。”

“跟你有緣?美死吧你!"江澄飛我一眼,又道:“八字還沒半撇呢,看把你緊張的。”

“說不定,還真有緣。”溫寧小天使總是語出驚人。

“嗯嗯嗯,魏兄,本校第一美男子。有緣,必須有緣。”懷桑不懷好意的笑道。

“臭美吧……”江澄果然又翻我一個白眼。

嗯,雖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目前還算養眼,我也有資本傲嬌。不過,他回來,就不一定了。我心裡想到藍湛,不由面色一喜。

送走幾人,我整個人累的癱倒在地。

房間的格局和那邊的舊屋基本一致。連狗尾巴都一樣有生命力。所不同的是,這間的床大了些,便擠壓了工作臺的空間,只在窗下放了一張書桌。我起身,打開隔壁的門,兩張1米8的畫案連在一起,氣勢宏偉。闊氣!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張小床,床前放了一個矮几,杯茶一應俱全,畫累了,可以歪一下。我把那邊的被褥鋪上,剛剛好。

露臺很大,還有一個獨立的水池,和一個石桌,配著四個石凳。在這裡做漆畫,畫油畫,真是太方便了。門外的走廊,我放了一張課桌,放了一個蜂窩煤爐子,此時爐子上正咕嘟著熱水。等藍湛回來,飯菜沒有,起碼要有熱水。

他一早便出門去了,起先,堅持要我等他回來再搬,或者今日不去考察,要搬完了再走,是被我連哄帶騙拐出去吃了早餐,直接送上車走的。不及天黑,他果然回來,三兩步便奔上樓來,我正坐在門口的石凳上,看著晚霞。

他提著一個大袋子,看見我,淺淺一笑,低聲道:“魏嬰。”

我接過來,正是缺的那些東西,還有他回國帶的行李。

“回大哥哪去了?”我一邊收拾一邊問他。

“嗯,忙完了,順道去取過來。”他左右打量,又看了隔壁房的畫案,轉回來又說:“他們幫你的?”

“嗯,人多力量大。”我頓了一下又說:“早晚,會知道的。”

“魏嬰”他又道,卻沒有下文,只直直地看著我。

嗯?


《忘羨》現代記54:因為在意所以故意 因為願意所以遠離

作者小畫 富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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