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早就想回路桥看看，去我当年曾经生活、磨炼过的地方再觅旧踪。
2014年12月中旬，当我接到去路桥参加战友网编办会议的通知后，18日10时40分，我终于撂开手头琐务，提前一天登上了去路桥的大巴。经过10个多小时的奔驰，晚上9时多大巴停靠在黄岩县城过去不远的院桥。啊，过去要5天行程才能到达的路桥，如今仅用了这么点时间就到了！近乡情更怯。顿时，我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大巴车主将我与另外8个客人转交给一辆面包车，送我们去路桥、椒江、泽国。路桥最近，但我的终点站是路桥，面包车主收不到我的钱了，也许正是这个缘故，这个来之安徽富阳的司机，便舍近求远，先送泽国、椒江的客人，却把我排在了最后。由于司机到这里从业不久，路途不熟，他便这个村部那个庄子的乱转悠，籍此机会我尽情地饱览着窗外的夜景。可走到那里几乎都一样，总是灯火辉煌，高楼林立。哦，这那是过去的乡村、农田，集镇、街道？我的心中全是疑团，眼前一片迷茫！已是深夜11点多了，司机终于送完其他客人，也把我送到了路桥客运中心。我带着旅途的疲倦与“回家”的兴奋，在一个叫马铺路的街道，寻了个小旅店住了下来。
图为一连的测高机班和仪器班宿舍，南向的门是后开的，原来北向的门已被其他建筑物遮蔽。屋沿下饰有五角星的
翌晨7时，我在楼下小面馆吃了碗拉面后，坐303路公交车直奔客运南站。8时许，在这里我乘上334路公交车前往下陈——原一连驻地。听售票员说，到下陈很快，最多20分钟。过去从一连奔路桥若坐小货轮，限时办完事，来回要一天；骑自行车来回也得三两个小时，就更不用说用两条腿跑路了……我正在沉思中，售票员提醒我：“下陈到了，快下车吧。”下陈到了？这就是下陈吗？在街上转了一圈，左看右看哪有当年下陈的影子，这里已成为城市的一角。找一位有些年纪摆摊做饼的师傅打个问询，热心的师傅告诉我，早先的炮连早就不在了，那块地早已变成工厂。我有些惆怅的顺着他指引的方向向西走去，走过红绿灯，跨过机场路，马路北面就应该是原来的一连了。可这里是原来的炮一连吗？一排排厂房不时地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只有掠空而过的飞机告诉我一连就应该在这个方位。我在几家厂房里穿梭走过，询问着面现惊诧的师傅和老板们，可谁也说不清，什么也问不出。我突然想起原一连的福建战友陈和深前不久曾经来过，也许他知道些什么。电话通了，可他说的地方我怎么也找不到。他又把拍下的照片从微信里发给我，可这里无信号，微信收不到。
图为一连指挥排的部分房子，门是后改的，天花是竹片与石灰做成
1973年初我从新兵连分到一连，直至1976年初我才调离，在这里工作、生活了足有3个年头，如今千里迢迢来寻故地，却连一砖半瓦都没有见着，实在于心不甘！于是，我就一家一家厂房地寻，见到旧房就看，遇到有些年纪的人就问……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访到位知情的施老板。施老板59岁，下陈人。问起炮连的事，施老板放下手中工作，和颜悦色地对我说道，炮连的阵地早已被十几家企业分去，剩下的旧房已经很少了，他的厂房里有一处。说着就领我去看。施老板的厂房在原一连营房的最南端，留在施老板厂房的两间房子是一连的两间用于招待的房子，当年连队干部谁家属来了，就先安排这两间住。接着他又领着我绕一圈，向他隔壁的一家企业走去，在这里我看到了指挥排的部分房子。接着又在这家企业里，看到了当年一连的战友们就餐的食堂。食堂里木结构的梁柱依然是当年的样子，只是物是人非，过去战友们吃饭的地方，已成了企业主存物的仓库。当我拍完照片后，施老板告诉我北面可能还有一处房子保存得比较完整。我谢过施老板，从外围绕了一圈，寻寻觅觅向北面的红房子走过去。果不其然，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我看到了一排低矮熟悉的营房，那不是仪器排吗？一位姓叶的女老板迎上来述说着这里的变迁……，我记得当年仪器排的房子门是向北开的，现在怎么向南开了？叶老板告诉我，门是后来开的，我再仔细一看果然如此，门框上的水泥痕迹告诉了我这一切。
图为一连指挥排的部分房子，门是后开的。
告别叶老板已是9时多了，我带着些许满足和失落，回到下陈搭车回路桥，换乘了333路公交车奔向小五份，去看看我曾经生活了8个多年头的三连。
小五份，三连，我的新兵连就在这里。在新兵连时我当通讯员，每天都要从连里跑到小五份，帮战友们寄信、邮包裹、发电报。车行了20来分钟，就到了小五份。小五份虽然变化也很大，但过去的样子还依稀可见，那令汽车连司机们头疼的窄街道、走廊房已经不见，依河而建的一排房子已经拆去，房基成了水泥路。路北的一排房子尚在，只是旧貌换新颜，木结构的矮房大多变成了混凝土结构的高楼。小五份通向三连的那条路依然依河蜿蜒着向北伸去，只是泥石路变成了水泥路。路边的小河依然是当年的样子，看得我心里一甜一甜的。记得当年我在新兵连当通信员，一次送信去小五份时，四五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手牵着手，封住路慢腾腾地走着挡住我的去路，害得我这个新兵蛋羞红了脸，手足无措的跟在后面，不知如何是好。我的窘态让偷瞧我的姑娘们忍不住窃窃嬉笑，走在中间的两位姑娘，终于松开手让出一线道，我赶紧飞也似的走过，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格格笑声。
图为三连如今仅存的唯一完好的建筑物——原弹药库旁的岗亭。弹药库边上原来若大的池塘，如今还剩一汪浅水，
早就听说三连的营房保留得比较完整，原三连山东籍战友张东利几年间曾数次回访，发在战友网上的照片，常常令我们这些三连的战友们见之兴奋不已。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向驻地匆匆赶去。可是，当我赶到驻地时，心头却像泼了一盆冷水立时凉了半截！这里已成旷野，那里还有三连的房子！一大片空地上到处散落着残砖碎瓦，仅存的建筑只有原弹药库边上的一个岗亭，孤独地站在冷风中，成了养鸭人遮风避雨的去处。弹药库边上的池塘，还剩下一汪浅水，毫无遮挡地躺在那里，塘边残留着鸭子嬉戏的爪痕。原厨房后面水塔不见了，饮水池池壁已被砸残，池中蓄着半池满是青苔的绿水……
这是三年当年的饮水池。水塔已经不见，饮水池池壁已被砸残，池中蓄着半池满是青苔的绿水。
浙东的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我这个远方的游子独自伫立在这片空旷的荒地上，湿润了的眼帘映现出曾经的一幕幕：晨起，一列威武之师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在球场上出操，“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真的像首歌！烈日下，空中战机翱翔，地面雷达、测高机、指挥仪跟踪、瞄准、测算着，把诸元传给火炮，随着指挥员挥舞着的令旗和“放——放——放”的口令，8门火炮一起联动，模拟着进行实弹演习；夕照中，“加油！加油”的呼声雷动，拉炮绳成了拔河的巨索，两队彪形大汉，双手紧握绳索，倾身用力……阔别了数十年的战友们又回来了，一张张和蔼的笑脸在眼前闪过，“你好！你好！……”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双眼什么也看不清了……
图为小五份通向三连的公路。河依然是当年的那条河，路已由泥石路换成水泥路
中午12点多钟，我独自徘徊在小五份的街道上，路过一家小吃店，一阵久违了的香味扑面而来，啊，是炒年糕！哦，我原来早已饥肠辘辘了……
这次路桥之行，为参加网编会议而来，也是我的圆梦之旅！我和与会的战友们一起故地重游，团部，汽车连，机场，洋屿村、高山指挥所，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团部仅存门楼和小车班的车库、宿舍，我们思念中的大樟树也已经不在了，所幸的是离团部旧址向南不远处仍有一棵相似的大樟树在，只是小了些；汽车连旧址上矗立着一座钟楼；高山指挥所的建筑大部分依然尚在，只是时过境迁无人居住年久失修一派颓废样子。我们五团的撤编，那是个必然。旧址归地方开发，比起路桥这三十几年的发展来，那是太迟了。站在高山指挥所向下极目远眺，到处都是高楼，再也看不到一块绿地了。记忆中的路桥晚米特别好吃，本打算带上数十斤让家人尝尝，可是这里市场上见到的大米大多来自我们江苏、东北，再也见不到当地自产的了。我们五团撤编已这么多年，可供寻踪的旧建筑也将一一消失，千里来故地，都将失望而归，来过了再来，也许再也不想来寻旧地，而留在记忆的五团，那房，那地，那情，那景，那飘扬的旗帜，那闪光的精神，还有战友们之间的深深情谊，都将伴随着我们的生命，直到永远！
图为三连的驻地，如今只剩下残砖碎瓦，2014年12月18日上午9时前刚刚被全部拆除。
话到此处，本该打住，但我有一席话不说自感难对与会的战友们！在路桥的十多年里，我结识了一些地方上的朋友，接触最多的是小五份的邮递员老罗一家。一家两代人都做邮递员，两代人都重情重义。都把我当家人一样相待。这次我到小五份时，寻访到他们家，数十年后又重逢，我们都欣喜异常。开会的两天，白天我与战友们相聚，可每到傍晚，小罗（也已五十多岁，曾任逢街邮局局长）就开车来接我，与他的家人、亲戚们聚餐，殷殷款待。会议结束后，尽管我很想应夏雷战友的盛情邀请，与战友们一起赴文成欢聚，但我又不忍辞去罗家的再三相约，只好又留在了路桥。当我终于要走时，小罗将我送到了黄岩火车站，捎上土特产，并将两条“软中华”塞进我的提包，说让我带给家乡的战友们抽抽……动车快要进站了，我们互道珍重，忍不住泪雨而别。我说这些话，就是想向与会的战友们深深的道个歉。战友们相聚非常难得，本该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但我却“走私”了，树勤、瑞鸣、惠民、明湖、贵宝、夏雷、益平，还有我们的老事务长陈体壮战友，请你们多多原谅！万全这厢有礼了。
站在团指挥所的高山上极目远眺，到处都是高楼，再也看不到一块绿地了。
李万全
2015年1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