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一個本家嬸嬸(幸福總以悲傷結束)

年輕的時候,一點小小的感時傷逝,都能寫一大篇文字,現在成熟之後,在眾人面前哭得嗷嗷叫,回頭想寫點東西,心裡卻沒多少東西了,大概所有遇見的都習以為然了吧。

農村人都有本家,過紅白事的時候,一大家族聚集操辦。我要說的這個嬸嬸,就是本家族的一個嬸嬸。

一想起這個嬸嬸,腦子裡肯定出現的是一張笑臉,不年輕但很漂亮時尚,身材很好,時髦的衣服換的很勤。去年過年,人們說她腿又瘦了,穿的又漂亮,她聽了很開心,跟小姑娘家似的。嬸嬸平時一點病沒有,身體很健康,是腦出血突然離世。

悼念一個本家嬸嬸(幸福總以悲傷結束)

她父母健在,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一個弟弟,老公這邊有三個兄弟,兩個姐姐,她有兩個女兒,小女兒在本地,大女兒在廣州。大女兒懷二胎了,不想讓婆婆照顧,跟第一胎時候一樣,讓她媽過去伺候。

嬸嬸凌晨2點的時候被發現異常,大女兒打120之後立刻通知她爸,叔叔開車的路上,小女兒也在車上,收到微信,說:人已經不行了。

從廣州把遺體拉到家裡,我下午趕到的時候,熟悉的客廳已經擺成靈堂,客廳門上面和兩邊掛上了白布,三個長凳支著一個木板,嬸嬸的遺體躺在木板上,蓋著紅布,長明燈擺在木板前面的小桌上,桌子上放滿了水果和食物。

來到院裡,管事的一聲:“點紙!”,我撲通一聲,跪在臺階前的褥子上,放聲大哭,有人來扶還在哭。一個是因為走的太突然,一個是因為她對我家還是挺好的,我家有事總是很熱心的去幫忙。

當夜,有很多人守靈。叔叔十一點多在眾人勸說下回屋躺了會兒,不到十二點就起來了,坐在他媳婦遺體旁邊,發呆。北方十一月的凌晨,門大開著,冷風刺骨,守靈的人都凍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有叔叔,呆待著坐著,看著他心愛的,開朗的,不曾拌過嘴的媳婦,一動不動的躺在硬木板上。

守靈的人說,女兒們知道她們母親一生愛美,所以遺體穿了紅色的旗袍,上面蓋上了紅布,紅布上繪著龍鳳和八仙過海。

第二天出殯,六點多,人們陸續過來弔紙,十點多,遺體在哭喊中被拉走,十二點多,骨灰盒被捧了回來。

接著,長長的隊伍在炮聲、哭聲、路人的議論聲中從村裡繞到村外,來到了永遠的目的地——村西的一處玉米地。

骨灰盒入棺,釘釘,放入坑中,然後填土。嬸嬸,二十年前,你哭著拉著年幼的我,不讓我看父親被埋在土裡的時刻,今天,我卻在為你填墳。

皮草、大衣、圍巾,各種時髦的衣服燒了兩大包,都是她生前喜歡穿的,被別人羨慕的,放著光彩的衣服,今天都成了灰。

她的媽媽,姐姐,妹妹,一步一步看著她從年幼到青春到嫁人到生女,到現在躺在這冷冷的土堆之下,一幕幕就像電影畫面似的,這一幕幕畫面就是一把把刀,刀刀紮在親人的心裡。

叔叔終於忍不住,泣不成聲:“去那邊了,想買點啥就買點啥”,然後一直哭。他說的話,再也得不到溫柔的回應了。看著這熟悉無比的衣物在火中漸漸消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愛過的,恨過的,歡喜的,遺憾的,對一盒埋在土裡的灰來說,這些也就了無痕跡了。對於我自己,和周圍站著的所有人,今天還看別人葬禮,以後自己必定有一天,也會成為葬禮的主角,變成灰,埋在這荒郊野外冷冷的土裡。現在糾結的一切,到底有多少意義?

對她的至親來說,喧雜過後,悲痛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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