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唐婉: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現代版相愛不能相依(一)

釵頭鳳

唐婉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釵頭鳳

陸游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歸,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陸游和唐婉的這首《釵頭鳳》所引出的陸游與唐婉的愛情悲劇故事,感動了一代又一代的讀者。陸游二十歲(紹興十四年)與唐婉結婚,因唐婉的才華和陸游的親密感情,引起陸母的不滿(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家居有種種“規矩”)。不久(陸游二十三歲之前),其母強迫他與唐婉離婚。按封建禮法,他不能違命,雖經種種哀告、抗爭,終歸無用,最終只能痛苦分手。此後不久,陸母為其續娶王氏,而唐婉則奉家命改嫁同郡宗子趙士程。

陸游、唐婉: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現代版相愛不能相依(一)


紹興二十五年(1155)陸游三十一歲時,偶遊會稽(今紹興)城南禹跡寺南的沈園,意外地與唐婉、趙士程相遇,唐婉即遣人將黃封酒、果饌送到陸游面前,請陸食用。一別八九年,心戀從未中斷,陸游“悵然久之”,於園內壁上題寫《釵頭鳳》一詞,愴然而別。唐婉讀此詞後,和其詞,不久即鬱悶愁怨而死。此後,陸游北上西戎,從事抗金事業,又輾轉川蜀任職,直到五十四歲才返回東南,六十六歲罷官回會稽,家居直至八十五歲去世。據宋人陳浩記載,沈園後來被許氏買下,“淳煕間(1174-1189),其壁猶存,好事者以竹木來護之。”1192年陸游六十七歲時,也就是罷官回會稽不久,他就去了沈園,看到當年題寫《釵頭鳳》那牆壁被保護起來,只是事隔近四十年,字跡已有模糊不清之處。他十分感慨地寫詩一首記此事,詩前小序說:“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詞一闋壁間,偶復一到,而園已三易主,讀之悵然。”詩中哀悼唐婉:“泉路憑誰說斷腸?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宋寧宗慶元五年,陸游七十五歲,住在會稽城外鑑湖,“

每入城,必登(禹跡)寺眺望(沈園),不能勝情”,寫下兩首絕句,同題《沈園》,其一雲:“夢斷香消(分手、唐婉死)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即將死去),猶吊遺蹤一泫然。”直到八十歲那年,陸游又寫詩悼念唐婉:“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裡更傷情”,“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八十四歲即去世前一年,陸游還在寫詩懷念:“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什麼叫愛情?什麼叫至死不渝?陸游以其一生的行動做了令人熱淚難忍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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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人遞過果品的手,使陸游想起曾經多次伸出侍奉自己的唐婉的那雙紅酥手。打開黃滕封著的酒,不,這是淚水不是酒。滿城春色依舊,可唐婉已如宮牆內的柳,可視而不可攀,她已是別人的人了。“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唐•韓翃《章臺柳•贈柳姬》)。這”滿城春色宮牆柳“,更使陸游傷心之至,他甚至悔恨自己為什麼忘記了這美好春光並不屬於他!當年,正是這東風惡狠地刮斷了他的歡情,使他滿懷愁緒,至今難休!寫到這裡,詞人一迭聲地喊道:”錯!錯!錯!“母親不該拆散我們夫妻,這是她的錯!當初無論如何不該分手,這是我的錯!命運不該如此折磨我們,今天,已是各有家室、人事皆非了,上天卻又做出如此無情的安排,這究竟是誰的過錯啊!一切都錯了!春風依舊,春色依舊,但一切美好春光中夫妻恩愛的情景卻永遠不能恢復了,人再也不能團聚了!哭吧,讓淚水帶著胭脂紅色溼透了薄紗手帕,淚眼朦朧中,再看看這閒池、廢閣、落花,當年那永不相負的海誓山盟,那彼此忠愛的依依情深,都還在啊!可是那禮法更在,人言更在,錦書難託了。人在情在,卻生如死別,這......罷了,不用再說了!罷了,請你不要怨恨我,不要再想念我了!罷了,讓這一切都完了吧!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會去愛了,愛情在我心中永遠地死去了!

讀著這首詞,誰能不說這是字字血、聲聲淚!誰能不說這才是堅貞的、生死不渝的愛情!翻閱陸游全集五十卷,中有詩詞近萬首,其中竟無一慈愛之語於其母,也無一愛情之篇給續妻王氏,而竟有幾十篇悼念唐婉之作,從三十一歲寫到八十四歲!這真令人萬分感激之餘,甚至嫉妒唐婉了。唐婉雖二十幾歲即死去,但她卻真正贏得了一個人的心。能在死後六十年裡仍不斷被人真心地悼念,且不斷寫成詩詞、灑以淚水,能有這種幸福的人,中外歷史上恐怕也極為罕見吧!

(下一節將從唐婉的角度來抒寫《釵頭鳳》的心境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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