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閒暇無事,歪在靠椅上翻一本《甄嬛傳》。
沒由來想起李商隱的詩句“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誠然,書中的紅顏便如同一朵朵鮮豔的花朵,將自己的春心和熱情盡情釋放在四方天的宮苑。
只可惜,她們最終都燃盡了心血,變為冰冷的死灰。輕風颳過,塵埃不留。
華妃慕容世蘭便是這片花叢中最為濃豔熱烈的芍藥。
她封夫人時的封號是“皙華”,詞典上說,皙者,有花無果,像極了慕容世蘭烈火烹油卻暗淡收場的一生。
她一生肆意隨性,只道自己身份尊貴,獨得盛寵,卻不曾明白自己亦只是後宮眾多苦命紅顏的一個。
她們所有的一切都由命運推動,半點不能自主,一旦大變來臨,她便被降位奪號,賜死冷宮,下葬時僅有嬪位待遇。
可悲可嘆,可憐可憫。
初見時,她明豔跋扈,像是夏日一團灼熱的陽光。
以“一丈紅”處置了夏冬春,千鯉池推眉莊落水,公然陷害甄嬛,甚至毫不避諱地與皇后爭鋒。
彼時,她是權傾後宮,不可一世的華妃娘娘,霸道尊貴,無可匹敵。令人仰慕,令人痛恨,卻又令人無可奈何。
可如果僅僅如此,她也只是眾多反派中面目模糊的一個。
華妃之所以能令人形象深刻,在於她可恨亦可愛,可羨更可悲。
越到後面越覺得,慕容世蘭也不過是個愛而不得的苦命人。
她也曾等一個人從皓月東昇等到曉星西沉,卻只等到自己的丈夫宿在別的女人宮裡。
她也曾殷勤期盼,期盼麟兒繞膝,卻只盼到一碗墮胎藥,一味歡宜香,無情地剝奪了她生育的權利。
人人都說慕容華妃窮奢極欲,但她最想要的不過是丈夫在側,孩兒在膝。
可偏偏在那個不得見人的去處,這些簡單而平凡的願望都不能得到滿足。
所以,慕容世蘭只能爭,只能鬥。
她指使妙音娘子毒害甄嬛,她設局冤枉眉莊假孕爭寵,她在後宮爭鬥的泥沼中越陷越深,可誰又記得,她當初也只是個在太平行宮策馬縱橫的嬌憨女子。
直到最後才明白,曾經風光無倆的皙華夫人,專橫跋扈的華妃娘娘,也不過是個天真無知的受騙者,權利鬥爭的犧牲品。
她以為皇帝愛她,其實皇帝只是忌憚她身後父兄的勢力。
她以為她父親寵她,其實她父親只是想保住慕容氏的榮光。
慕容氏風光得意,她便在後宮高高在上,慕容氏失勢被除,她也只能被降為最末流的更衣,甚至被冤屈賜死。
她最終死在冷宮,得知一切真相的她選擇了主動邁向自己的終止點。
她一頭碰死,鮮血在去錦宮陰冷溼暗的牆上開成一朵鮮豔奪目的芍藥。
如果沒有入宮,慕容世蘭可能會加入一個世家為主母,一聲敢愛敢恨,肆情縱意。
可一切在她入宮的那一刻都錯了,她十七歲在太平行宮縱馬,遇見風華正盛的皇帝,她自以為那是她的偏偏少年郎。
然而那卻是她一聲悲劇的開端。
浮生盡,冷徹紅顏,繁華歇,落滿悲哀。
都說是紅顏誤國,其實哪有紅顏可以誤國,反而皇權威勢誤盡了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