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三

闹钟响过三次,都被一只纤长的指按停,阳光照进来,床上的美人翻了个身,背过光继续埋头大睡,青丝散落一床,无限风情。

房门被推开,一道小小的身影扑上床上的人,使劲摇她,“妈咪快起来,我要迟到了!”

床上的人儿不满被吵醒,嘀咕道,“迟什么到?”

小身影无奈叹口气,很老成地说,“妈咪,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吗?今天是我的开学典礼,作为区第一名,我还得上台演讲呢,你快起来!”

开学?

三秒之后,床上人儿猛地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小身影翻了个白眼,“昨晚吃饭的时候,魏叔叔也在的,他就是最好的证明人。”

美人开始兵荒马乱地找衣服、漱洗,小身影衣冠整洁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妈咪,魏叔叔说为了庆祝我的开学典礼,中午会来接我们一起吃饭。”

卫生间传来巨大的声响和一声惊呼,“靠!”

小身影连忙奔过去,“妈咪!”

美人揉着屁股,疼得龇牙咧嘴,“不好,摔了一跤……”

小身影摇头叹息,“手机给我。”

“在梳妆台上。”美人勉强爬起身,看着湿哒哒的衣服,垂头丧气地走回房间,又得换衣服了,只听女儿在打电话,“魏叔叔,我妈摔了一跤,估计不能送我去学校了,你来接我好吗?”一会儿又说,“放心,她没事。”挂了电话,小身影主动跑到衣帽间取出一件火红色的连衣裙,“穿这件吧,妈咪。”丢到床上,然后弯腰去找搭配的高跟鞋和长腿袜,“魏叔叔一会儿就到,还是让他开车吧。”一副很不放心她老妈的口气。

就在女儿的极度不满中,母女俩出了门。

刚走到楼下,魏辰的车也正好赶到,“八月。”他摇下车窗,露出担忧的神色,“你没事吧?”

纪八月摇头,“没事。”

“快上车吧。”他亲自下车安置好这对母女。

黑色保时捷疾驰而去。

“早餐。”魏辰将副驾驶上刚买的早点递到后面。

小美人惊呼,“魏叔叔真好!”如饿狼扑食,大口大口地吃将起来,半晌才瞪她老妈,“妈咪,你怎么不吃?”

纪八月有些不是滋味地咬了一口煎包。

“怎么?不合胃口?”开车的魏辰偏过头问。

“没有。”小美人挥挥手,“妈咪是在忏悔。”

“忏悔?”

“忏悔没有照顾好我,回头被老爸知道了肯定得修理她。”小美人一直觉得自己除了容貌其他地方都不像老妈,否则以她老妈的基因怎么能生出如此优异的女儿?小美人觉得自己的老爸一定非常优秀,非常非常。

这个话题一出,车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下车的时候,魏辰突然拉住纪八月,好看的眸瞅着她似笑非笑。

“怎么了?”纪八月摸摸脸。

修长的指掠过她的唇角,目光中藏着爱怜,“沾到了。”

纪八月大咧咧地伸手去擦,“好了没?”

“嗯。”

已经走到前面的小美人回过头,不满,“妈咪,别磨磨唧唧的,典礼就要开始了。”

魏辰推了她一下,“去吧,中午我来接你们,手机调到铃声。”

“好。”纪八月跟魏辰挥手再见,连忙跟着女儿的步伐。

小美人拉着老妈跑,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了,“妈咪,你认得大礼堂吗?”

纪八月很诚实地摇头。

小美人叹口气,“算了,我找个人问下。”跑到一旁问打扫卫生的阿姨,很快得到答案回来,“不远了,就在前面那栋红色的大楼。”遥遥一指,纪八月也看到了,牵起女儿的手,再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应该来得及。”

小美人轻轻哼了声,似乎对她这个老妈诸多不满。

跟在后头的纪八月摇头叹息,才七岁的小人就已经将她吃得死死的,这脾性,也不知道像谁?反正……不像那人。

“对了。”小美人突然停下脚步,很郑重其事地转身看向纪八月。

“怎么了?”纪八月被女儿看得心头直发毛。

小美人单手叉腰,盛气凌人地说,“妈咪,我得再次表明我的态度,虽然我很喜欢魏叔叔,也很喜欢干爷爷和干奶奶,但这并不代表魏叔叔就可以当我的爸爸,我个人觉得,还是原配的好。”

这这这……是一个七岁小屁孩说的话吗?

纪八月深叹口气,悲剧的发现,这语出惊人死不休的性子还是蛮像自己的,好想把如此臭屁的女儿塞回肚子回炉重造,也许下一个就像他了。

“你得答应我!”见老妈不说话,小美人急了。

“好好好,我全答应你。”纪八月无奈,“你不是要迟到了吗?”

小美人这才慢悠悠地往里走,“演讲前十分钟还有校长讲话。”

“哦。”纪八月亦步亦趋地跟着。

大礼堂里已经坐满了家长和学生,他们只能坐在最边边靠后门的地方。

小美人又哀怨地瞪了自己老妈一眼,都怪她拖拖拉拉,现在连好位置都没了。

冗长而深情并茂的开场白之后,校长退下了,主持人重新登台,纪八月望着前面人头攒动,困意重新袭上心头,昨天的外景拍摄一直拍到深更半夜,她快累毙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跳进耳中,纪八月愣了下,蓦地一跳,“念言,该你上台了!”

小美人早已拿出准备好的演讲稿,然后将书包丢到老妈怀里,“别紧张,我会表现很出色的。”

纪八月哑言,该紧张的是她好不好?

台上的纪念言像个小大人,吐字清晰,有模有样,毫不怯场,颇有大将之风。

周围的家长都纷纷回头,一脸羡慕地看着纪八月,“你女儿真棒!”“你平时是怎么教导她的?居然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孩子!”“有没有什么学习的秘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纪八月简直无地自容,她这个女儿自从懂事之后不但自己管自己的学习,还得管着她这个老妈,比起她来说,女儿更像家长。

有一次,纪念言问纪八月,“妈咪,我老爸是不是特别特别优秀?”

纪八月很自豪,“当然优秀。”

纪念言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点头,“如果换个女人跟老爸生宝宝的话,一定会生出天才宝宝。”

“……”

言下之意她没生成天才宝宝都是她的错了?

这个小屁孩,居然还想着她老爸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脑海中刚刚浮现出那种少儿不宜的画面,纪八月的心尖就开始扑腾小火苗。

不知何时,后门突然被悄然拉开,一个小男孩的声音轻而急促地响起,“快快快……这里还有位置!”

纪八月心头在笑,原来还有人比她们来得更晚。

才一回头,整个人便呆在原处。

外头的日光透进来,正好打在男人身上,即使是背光而立,他的轮廓依然被勾勒地很柔和,白衬衫蓝色休闲裤,袖口微微卷起,很随意的姿态,被一个小男孩拖着走,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无限宠溺。

他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好似踩在纪八月的胸口,她的心跳居然慢慢随着他的步伐而跳动,直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响在耳侧,“阿姨,麻烦让一下。”纪八月这才回过神,忙低下头,挪了挪双腿,腾出空隙让二人走过。

心跳,砰砰砰加速。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衣服,火红色的裙子……好俗的颜色!简直没法见人!

台上的女儿还在慷慨激昂的演讲,周围有家人在小声议论的声音,纪八月却只对左手边竖起耳朵,身旁的位置突然一沉,对方的手臂不经意擦过她的,纪八月惊得差点跳起身,旁边人似乎感觉到她的害怕,忙道歉,“不好意思,一下子没能适应这里的光线,碰到你了吗?”很醇厚好听的声音,是她记忆中的。

何硕言,真的是你吗?

纪八月不敢抬头,心跳得快要冲出嗓子眼。

小男孩望着台上的纪念言,哼哼两声,“要不是我考试那几天感冒了,也轮不到这个小丫头登台演讲!”

纪八月心中感慨万千,现在的小屁孩,真是又老成又好斗……

她都快忘记自己当年是什么模样了。

要不是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她真的快忘记自己当年是如何的专横跋扈。

“小生,每个人都不可以为自己的失误找借口,如果你不是在考前跑到西公园游泳,衣服没干又出去吹风的话怎么会感冒?”低沉好听的声音里透着不容忽视的严厉。

纪八月的唇角微微扬起,果然,‘鸡婆’男生长成了‘鸡婆’男人,曾经,她有多烦他的‘鸡婆’,如今就有多思念他的‘鸡婆’。

台上的纪念言终于发言完毕,在掌声中回到纪八月身边,“妈咪,我表现怎么样?”

纪八月很心虚地点头,“棒极了!”她压根没听到女儿在讲什么,整个人都因为旁边的男人而意乱情迷。

熟悉的声音令何硕言身躯微震,他缓缓转过身,望着正对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请问这位女士……”礼貌地问询,是对着纪八月的,“知道洗手间在哪边吗?”

完了完了,要被发现了!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呢……

“叔叔你好。”纪念言很快替老妈解决窘境,“卫生间有点远,我妈咪是个路盲,我带叔叔去吧。”

何硕言摆摆手,“谢谢你小姑娘。”对上女孩澄清的目光,他莫名觉得亲切,“不过不是叔叔要去,是小生想去,麻烦你为他领路。”将男孩推了出来。

小男孩立刻抗议,“我哪有?”

何硕言对他使了个眼色,小男孩立马对纪念言说,“走吧。”

两道小身影刚刚出了后门,何硕言的声音便响在头顶上方,“八月,好久不见。”

既然被识破,纪八月不得不硬着头皮抬起头,却跌进一双深潭,再也走不出来了。

何硕言的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的人儿,八年过去,她几乎没怎么变,依然能一眼就认出,美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的神色,她伸手抓了抓有些蓬乱的发,唇角扯出僵硬的笑,“是啊,好久不见。”

她,似乎跟记忆中的不一样了,思绪穿梭时光。

他的记性一向非常好。

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跟纪八月见面是在阴暗的楼道里,黄橘火光在暗处闪烁,烟味缭绕,他皱眉走近,心底疑惑谁在那边?

一个娇小的身影蹲在楼梯口,烟雾正是从她头顶上冒出来。

听小冉说,四楼搬进来新住户,天天打架吵翻天,他一向不关心这些邻里八卦,不过……这个抽烟的女孩不会就是新来的住户吧?

他的脚步顿了顿,稍稍侧开身子,打算从她旁边通过。

不经意间的低眸,却撞上女孩凶恶的眼神,“看什么看?”她抖了抖手中的烟,烟灰四溅,“没见过美女吗?四眼鸡!”

何硕言那一身‘德尚’高中的校服刺疼了纪八月的眼。

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三。

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三

何硕言眉心皱得更紧,她才多大?居然学会抽烟了?家人都不管她吗?

心中这么想着,手却已经先于理智,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烟,“初中生不能抽烟。”

“艹!!”纪八月站起身,一掌劈过去,“关你屁事!”

何硕言没想到这个女孩如此凶悍,居然会一言不合就打人,躲闪不及,何硕言被纪八月一掌拍在脑门上,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他连忙抓住身后的扶手,才险险稳住身子,“你这个——”他气怒交加,可毕竟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那些脏话实在骂不出口,深吸口气,“算我多管闲事!”转头走人。

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咒骂声。

何硕言本来是打算帮小冉买作文本的,却不知为何走着走着便走到临街的药房,买了纱布和消炎药水,只因他忘不了纪八月站起来时那满身的伤口,尤其是手臂上,胡乱包着的纱布已经被血水浸透,这么小的女孩究竟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为何她父母都不管?

何硕言走出药店,站在门口犹豫了下,又去隔壁买了一份鸡腿饭,四楼没有灯光,显然小女孩的家人都不在家,她应该还没吃饭吧?

何硕言走回去时,纪八月还坐在楼梯口,又在抽烟。

何硕言走到纪八月面前,将药水和饭一起搁下,“给你。”

纪八月冷冷地看他一眼,“老娘不需要你的施舍!”本想很帅的一脚踢翻那鸡腿饭,可香味飘过来,纪八月终是没扛得住饥饿,捧起饭盒很没骨气的大快朵颐。

何硕言没有逗留,转身上楼。

直到小冉迎过来,“哥,我的作文本呢?”

何硕言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买。

……

两人相视而笑,又匆匆别开眼,一瞬间都没有了言语。

“你……”

“你……”

又同时开口,再报以一笑。

“你先说。”何硕言一贯温雅绅士。

纪八月低头揪着裙摆,拇指不停抠着裙子轻薄的布料以缓解心头的紧张,该死的,她怎么还像个春心萌动的小女生?“你……结婚了吗?”问出口才觉得唐突,纪八月懊恼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都什么问题呀?“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

何硕言打量着她的窘迫,觉得有些新奇,“八月,你真的改变很多。”

纪八月的脸颊微微烫了下,似乎也想到了过去的岁月,那么无知又那么狂妄,幸好遇见了他,“说来还真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拯救了一名失足少女。”纪八月眸色晶亮,漂亮的眼静静瞅着何硕言。

她一点也不像七岁孩子的母亲,更像是二十出头的少女。

“我快结婚了。”何硕言望着她,笑容始终温雅,淡淡的,很柔和,却是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

纪八月心口一紧,“方才那个小男孩是……”

“是我侄儿,小冉的孩子。”

“哦。”纪八月开始心不在焉了,他要结婚了,“恭喜你。”鼻头有些酸,“能嫁给你的女人真幸福。”

沉默了半晌之后,何硕言却说,“八月,一定是我不够好,否则当年你就不会拒绝我了。”语气里的萧索令纪八月心痛,她猛地抓住何硕言的手臂,“不!你很好!”不够好的那个人从来都是她……

何硕言在这张熟悉的丽颜下看到了过往的轮廓,当她还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时,从来不会化精致的妆,穿漂亮的衣,她只喜欢打架,喜欢争斗,喜欢做黑老大。

回忆,让两人忘记分开。

‘德尚’高中是私立贵族学校,能进入里面的学生不是资优生便是有钱人家的子女,何硕言以区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德尚’,当时才高一年级的他已是班导的得力助手,学生会重要的一份子,其长相斯文俊美,难得待人和气,从无架子,不过他看似好相处,却又不与人过分亲近,何硕言的开学演讲很精彩,一下子得到了许多新生学子的拥护,他是个凝聚力很强的人,是学生群体里算得上是最出色的领导人物,学生们崇敬,老师们喜欢。

何硕言是‘德尚’的宠儿。

而纪八月则是‘昌云’初中最跋扈,最令老师们头疼的问题学生。

学校的法纪犯了一条又一条,打架斗殴只算其次,抢劫勒索同学的事屡次发生,许多家长都找到学校来,希望学校能踢出这匹害群之马,偏偏她的父母怎么也联系不上,实在无法,班导只得亲自上门,企图用她的爱心拯救这只迷途的羔羊。

何母一再告诫何家兄妹二人,切不可与四楼那家有任何交集,左邻右舍亦是避之如洪水,何小冉咽下最后一口粥,起身,“妈,你已经说过几百遍了,我上学去了。”转头看向正在收拾桌子的何硕言,“哥,要一起走吗?”

“好。”何硕言快速收好桌面,提起书包,跟上何小冉的脚步。

经过四楼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朝屋内看去,没有吵架声,那对夫妻应该还没回来吧?纵然他不想听八卦,可餐桌上何母依然发挥她三姑六婆的本性,絮絮叨叨地聊着四楼那户神鬼都要退避五百里之外的纪家,听闻那家男的好赌,经常上了牌桌便几天不得下来,女的更是嚣张,在外头养了个小白脸,两人成日鬼混不着家……有时何小冉会插上一两句,但何硕言从不多言。

“哥,你见过纪家小孩吗?”何小冉走在前面。

何硕言还依稀记得那个瘦小的身影,凶恶的目光,浑身都是伤,他心头有些沉重,“有一个星期没见了。”

“啊?”何小冉转过脸来,露出惊讶的神色,“你见过?怎么样?漂亮吗?听老妈说,她妈妈可漂亮了,所以才不安分。”

何硕言皱了皱眉,“别道人是非。”那次见面时过道昏暗,他只留意到她的伤,并未细看容貌。

何小冉摸了摸鼻子,“是老妈讲的。”

第二次见面,何硕言差点被丢过来的面盆砸到,“滚啊,念了一个下午你烦不烦呀!”

何硕言手忙脚乱地接住,一个中年妇女踉跄着奔了出来,嘶声尖叫,“你看看你,一点尊师重道的观念都没有!我教学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你这样的学生!顽劣不化,无可救药!败类!将来一定是社会的败类!”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老师为教育的失败而深深哀悼。

虽然很不想淌入浑水中,但毕竟遇上了,总不好视而不见,何硕言上前一把抓住纪八月还要丢板凳的手,费了很大的力气将板凳自她手心抠了出来,疾言厉色道,“你不知道她是你的老师吗?”

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三

一脚踹过来,“老娘书都不念了,什么狗屁老师?还有你,四眼鸡,一起滚!滚出老娘的视线!烦死妈比的!”

自从有了上次的经验,何硕言留了个心眼,所以纪八月的腿刚刚抬起便被他按住,“不可以说粗话!”

纪八月奋力挣扎,“妈蛋的,四眼鸡!关你什么事?”

何硕言快要制不住纪八月的蛮力了,索性自身后紧紧抱住她,他转脸面对吓坏的中年妇女,沉稳道,“老师,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联络到了她的家长再说。”

“好好好。”老师落荒而逃。

纪八月低头咬住何硕言的手臂,很用力,险些咬下一块肉来,何硕言吃痛松手,低吼,“你这个小孩怎么如此凶?”

“关你X事!”纪八月龇着牙,像凶猛的小兽。

“别人是为你好才会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可以侮辱别人?”还动口咬人!

握着火辣辣的手臂,何硕言怒火中烧,他决定了,再也不管这个疯丫头了!

纪八月恶狠狠道,“收起你伪善的嘴脸!滚回温室去!”临了还不忘警告,“四眼鸡,以后不许来烦我!”

客厅里一片狼藉,日光灯下的少女衣衫破旧,白球鞋也脏污不堪,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伤痕,有旧伤,也有新伤,唯独那双黑漆漆的眼,透着警惕而冷锐的光芒,紧紧盯着面前的何硕言,厌恶之情毫不保留。

对,她厌恶他,非常的,极度的,因为他代表了好学生,代表了正义,而她,则是相反的。

不知怎的,何硕言脑海中就浮现出何小冉的问话——

你见过?怎么样?漂亮吗?

漂亮吗?

何硕言不由得多看了纪八月两眼,除了那双眼睛,他实在难以从她满是淤青的脸上瞧出漂亮来,也许是她太小,还没长开,再过几年,她应该就会出落得很美了。

纪八月盯着何硕言若有所思的目光,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你为何这么鸡婆了!”

她知道?

何硕言诧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管上她的事,实在与他一贯淡漠的性格不符,“你知道?”何硕言双手插入裤子口袋中,难以忽略手臂上传来的疼痛。

纪八月走近何硕言,眯眼打量他,“四眼鸡,老娘警告你,不许爱上我!”拍拍他不算硬朗的胸膛,一脸嫌弃,“像你这种弱鸡仔,老娘是瞧不上的。”

何硕言简直啼笑皆非,“你才多大?”就懂什么爱不爱的?

“我的姐们小静都怀上葵仔的种了,花花更是交过五个马仔,不过那群怂货老娘一个也瞧不上,老娘的男人必须是人中之龙!”纪八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何硕言,最后拍拍他的肩头,一副颇替他惋惜的模样,“当然更不可能是你这种四眼鸡了,你这种人只会是我们打劫的对象。”

上个月才自那个小女孩口中听过‘打劫’二字,今天他就亲眼见到了,前面巷口中隐约传来打骂声,何硕言原本没打算逗留,可听到那道嚣张又熟悉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停了脚。

探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瘦弱的男生背着书包被三个小太妹围在中间,索要保护费。

小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试图掩饰紧张,“我我我……我身上真的没钱……今天……出门的时候,忘了……忘了拿,明天……明天给你……”他话未说完,脑门便被重重敲了一记,“你当老娘白痴吗?明天?明天你都告到教导处了!”

“月老大,别跟他废话了!”一旁的手下显然不耐烦了,“搜身!”

“嗯。”纪八月退到一旁。

那个小男生胆胆怯怯的被两个如狼似虎的女生从上搜到下,“老大,真的没有。”

“没有?”纪八月不耐烦的哼哼,“那就扒了他的衣服和裤子!”

“啊?”小男生一下子瘫倒在地,“不要……不要啊……”不断求饶。

何硕言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在小男生快被剥得只剩一条底裤时走了出来,“纪八月!”他低喝一声,“你在干什么?”

一个手下转过脸看到何硕言时,立马满眼冒星星,“月老大,是‘德尚’的何硕言耶!超级帅哦!”

纪八月懒懒地瞥了一眼,“你眼瞎啊?不过就是只四眼鸡!”

何硕言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以多欺少,凌强示弱似乎不是大姐大该有的风范吧?”

纪八月闲闲道,“没看到我们在打劫吗?”

“可是他没有钱,你为何还不放过?”

“老娘的时间不是时间吗?”纪八月恶狠狠道,“话说。”她突然转身,眼睛晶亮亮地盯着何硕言,“他没钱,你应该有钱吧?”

“我……”何硕言被这突然的逆转惊到,难道他也要被打劫?

纪八月已经跳过来搜身。

细滑冰凉的小手探入何硕言怀中,他还没来得及阻止,纪八月已经抽出一个钱包来,“鼓鼓的,有钱人呀。”她显得有些得意,才待转身,手腕已经被扣住,“还我。”

“不给,到了我手中的便是我的!”纪八月理所当然道。

手腕依然被紧紧扣着,“你要钱干什么?”

“吃饭呀。”纪八月白了他一记,“难道擦屁股?”

何硕言仗着身高的优势,很轻易便抢回钱包,“打劫是不对的,以后如果你要吃饭,可以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纪八月有些诧异,这难道也算打劫成功?

六月的天,异常燥热,何硕言敲开何小冉的房门,递过一杯冰镇橙汁,“小冉,快期中考了吧?”

“嗯。”何小冉埋首书海,“是啊,怎么了?”

何硕言倚靠在门边,半晌才道,“你们初一的课本借我用下。”

何小冉愣了下,这才抬起头,“哥要我们初一的课本做什么?”

何硕言笑笑,“最近接了个家教的活儿。”

何小冉找了出来,“需要学习资料吗?”

“挑几本简单的就好。”何硕言接了过去,“不会用很久,过两天就还你。”

“没关系。”何小冉不以为然,“书本上的知识我早已烂熟于心。”

何硕言爱怜地揉揉何小冉额前发,“小冉真懂事。”这才是一个正常女孩该有的表现,温柔贴心,积极学习,努力向上,而不是……何硕言的脑海中很自然地浮现出纪八月那张叛逆的脸,是什么样的家庭会把一个孩子生生逼成那样?

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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