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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彌
1
有人說，回憶中的人，就不要去見了。程桑也是在高中同學聚會上，經歷無數推杯換盞之後，才深有感觸的。
從前扎著馬尾笑意洋洋的女孩兒，現在在飯桌上逢人便談論起孩子的教育和房價。就連當眾補妝時使用的某個高級品牌的化妝品，也沒能掩蓋年月裡分裂出來的皺紋；
從前書生意氣的暗戀對象，連說句話偶爾都會害羞臉紅的人，現在大腹便便，評論起股市動盪時局，再也看不出一點年少時的氣息。
青春的列車，自高考的那場大雨後，便義無反顧地載著我們，通往了不同的方向。因著那些地理位置，時間與際遇的不同，於是當時年少時虔誠發過的誓，後來都漸漸成了各自。
酒過三巡，班級聚會上的人醉意朦朧，三兩作伴互相聊著假裝投機的話題。班長藉著程桑座位旁的空位，端著酒坐下來問她， “程桑，林星今天怎麼沒來？”
“林星？”程桑的腦子在飛速運轉，老教室，舊黑板，直到記憶裡出現一個留著短髮的少女。
“好像那時候就你跟她最熟了吧。”似乎看出程桑的疑惑，班長笑著解釋到。
無論是去食堂打飯，還是在體育課解散後獨自朝教室的方向走，抑或是在回家的路上，程桑關於林星的記憶，似乎大部分都是自己一個人。
“說實話，我們也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面了，準確地說，高考之後。”程桑端起酒杯，象徵性地同他碰杯，然後一飲而盡。
白酒的味道在喉嚨裡橫衝直撞，一晚上在各種言語問答的紛擾下，胃裡的食物也沒有儲存多少，現在更是在酒的刺激下，胃開始不停地翻湧。
“也對，你當時性格那麼大大咧咧，同誰都可以那麼要好。”他端著酒杯離開，程桑只落下一個勉強的笑容，還掛在臉上。
那一刻，她的心底忽然升起來一種似曾相識的難過，似乎17歲那年，就有人經歷過相同的感受。
會是你嗎，林星。
2
盛夏的體育課結束，程桑打完籃球，大汗淋漓地回到座位上，溼透的頭髮黏在臉上。
“程桑，你去嗎？”林星把溼紙巾遞給她，有點難為情地開口。
“我生日，你也會去吧，程桑。”面前的女生，向她發出週日生日聚會的邀請。
“去啊，怎麼不去。”程桑笑嘻嘻地攬過林星的肩，對那個女生說，“放心吧，我和林星都去，是吧！”她朝林星挑眉，然後展顏一笑。
女生這才點點頭，有了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林星，你要多笑笑，你看都把人嚇到了。”她在便利貼上畫了一個笑臉，貼到林星的桌子上，雖然頭髮遮住了她低垂的側臉，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能夠感覺到，林星的心情應該很好。
知了在窗外聲聲地叫，頭頂的風扇在炎熱的夏季裡疲憊地旋轉，似乎總也解不了17歲時心裡的熱。
程桑到的時候，林星已經在約定的地方等著了，她站在樹木的陰影裡，有枝葉的光零星的落在她身上。
她們去給女生買生日禮物，全程都是程桑在挑選比劃，林星只是搖頭或點頭。
“你看這隻項鍊上的吊墜像不像你，對了，你什麼時候生日？”她低著頭，指指在櫥櫃裡擺放好的精緻的那條項鍊，是一隻飛鳥的模樣。
程桑已經不記得林星有沒有告訴自己她的生日了，她從來都是個記性不好的人，好像與很多人交好，也似乎心裡沒有任何人。
而林星，在那幾年的時光裡，身邊沒有其他人，卻獨自陪了程桑好久好久。
後來才明白，這個世界上的有些人，她們向外界發出頻率，是為了引起共振，而有的人，就像一顆宇宙裡孤獨的星球，慢慢地轉動，始終按照自己的軌跡走。
3
程桑大概不止一次聽到過同學問她，“程桑，你有沒有覺得林星很奇怪啊。” 那個在洶湧的人群裡都喧囂不起來的女孩兒，那個永遠沉默的留著齊肩短髮的女孩兒。
程桑其實想說，不會啊，她只是性格比較安靜吧。
她也會把歌詞抄在筆記本上，只是無人分享；她在大街上聽到喜歡的歌，也會突然停下腳步；她餓了的時候，肚子也會叫，而程桑會偷偷笑她，直到林星的臉頰上都是紅暈。
林星還說過，自己喜歡大海，所以要去當海員。
她忽然就想起大學的時候，媽媽有次打電話來問程桑，是不是她的朋友向家裡寄的明信片，沒有署名，正面卻是一張大海的照片。
那應該是林星吧，也只會有林星，會把說過的話都記得。
程桑說過的，某家電影院的爆米花特別好吃，某個街角的樓上種滿了玫瑰花，某首歌從第一分鐘二十五秒開始，會特別好聽。
就連程桑沒有說過的，應該也只有林星懂得。
程桑沒有向任何人承認過，17歲的時候，她特別害怕孤獨，特別害怕落單。所以上廁所的時候，要有人為伴；吃飯的時候，要挽手去食堂；哪怕不熟的同學生日，也希望自己被通知到，以此證明自己的存在。
而那些自以為的熟絡的背後，是內心的孤單。她以為自己心裡的洞是填不滿的，但是林星的存在，好像是為了向她堅定表明，任何事是都會有盡頭的。
高考之後，她們沒有再見過。
其實，後來程桑很想問問林星，那時候，我似乎沒能夠好好去理解你，你會怪我嗎？
如果可以，她想回去那個盛夏，等到風終於揚起林星的頭髮，直到看到她嘴角的笑意，她再轉過臉去。
-END-
圖片來源/網絡
作者/沙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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