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砍醫生陶勇傷後首次出鏡,寄語想學醫的孩子們:這就是中國醫生


2020 年1月20號下午,北京朝陽醫院眼科醫生陶勇在出門診時,被一名患者持刀追砍,使其左手骨折、神經肌肉血管斷裂、顱骨外傷、枕骨骨折、失血 1500 毫升,兩週後才得以脫離生命危險。


3月28日,在傷醫事件過後兩個多月,陶勇醫生第一次以直播的形式出現在公眾視野中。


坐在鏡頭前的他詳細介紹了自己的傷情——頭上被砍了三刀,左胳膊、右胳膊前臂、左手的掌中以及背後都有多處骨折,還有神經、肌肉、血管的斷裂。


目前,陶勇已從ICU病房轉入康復科,但被砍的左手目前只有輕微的知覺,接下來仍有痛苦且漫長的康復治療。


他說,大腦的水腫和出血已經恢復得差不多,頭疼也好了很多,但回想起當時的受傷情況,依然讓人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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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全麻醒了以後,神經外科的主任和我說‘真的就差一點點’,頭上有三刀,一刀差一點點枕骨的骨頭就碎了,如果骨頭碎了,腦子流出來,結果可想而知,還有一刀砍在脖子上,差半公分,脊髓就會受到損傷,那就將導致高位截癱,還有一刀,差一公分就碰到頸動脈。”


這場突如其來的生死劫難,讓他從治病救人的“醫生角色”變成被疾病折磨的“病人角色”,「這段時間,是我人生最為黑暗的低谷」。


但在直播鏡頭前,我們仍然看到了一名雖經歷劫難,但仍處處為患者著想的中國醫生。


我們摘取了直播中的部分陶勇醫生的口述內容,和大家分享。


被砍醫生陶勇傷後首次出鏡,寄語想學醫的孩子們:這就是中國醫生

以後還願意繼續做醫生嗎?


從重症監護病房要轉到普通病房的時候,我看到樓道里滿滿的鮮花,我就問護士,這都是誰送的呀?她說其實我們也不知道是誰送的,很多花上面也沒有名字和標籤,那一剎那,我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還有很多素不相識的陌生的朋友們,他們通過各種方式來表達對我的關心和支持,有的錄製了祝福的音頻、視頻,有的給我寫信、寫關心的卡片、寫詩歌……


有人問我“以後還想不想回到臨床,‌‌還想不想為患者繼續服務?”


說實話,我還想繼續在臨床工作!


工作的過程中,你會發現,絕大多數人都是懷有愛心的,只有極少數人是的偏執的,救死扶傷的同時,也得到絕大多患者的認可。


這些年包括帶病堅持工作、各種加夜班、手術檯上這些辛苦,在我看到滿地鮮花的那一瞬間,我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

為什麼能這麼快的調整好心態?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想先講兩個我親身經歷的故事。


故事一:


那是2002年我在北大人民醫院讀研究生的時候,一位兩歲的小男孩得了視網膜母細胞瘤,孩子來的時候病情特別嚴重,一隻眼球已經被腫瘤佔據,像個拳頭從眼睛裡伸出來,沒有辦法,只能摘除眼球。另外一隻眼睛的腫瘤比較小,需要通過激光、冷凍、放射敷貼、化療等保守方法治療,所以孩子每2-3個月就得複查和治療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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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孩子家庭條件非常糟糕,她爸爸帶著她從河南的農村出來,在北京居無定所,醫院附近的地下通道都住過,有時候去火車站,白天賣報紙晚上在車站躺椅上休息。這個父親還是比較偉大的,堅持給孩子治病,一直治了10年,孩子的命終於保住了,但遺憾的是,另一隻眼睛也沒有保住,雙眼都摘除了。


被砍醫生陶勇傷後首次出鏡,寄語想學醫的孩子們:這就是中國醫生


有一次我路過病房,病房裡有好幾個孩子,有的孩子說話沒輕沒重,其中就有人譏諷這個孩子,說你怎麼連家都沒有呀?你家在哪呀?穿的怎麼這麼不好呀?


但這個孩子內心並不痛苦,所以臉上也一點沒痛苦的表情,反而用開心和自豪的語氣說我有我爸爸,我爸爸帶我在哪我家就在哪,幸福洋溢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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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加了這個孩子爸爸的微信,我們一直保持聯繫,孩子爸爸經常發來孩子的視頻,永遠都是笑聲,一些孩子看見打針吃藥覺得很痛苦,但這個孩子經歷了化療、手術,但是她的內心還能如此開心,我也非常震撼。


這次受傷的時候,因為網絡傳播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情,這個孩子的爸爸在聊天中轉賬給我1000元,但我沒有收。孩子的爸爸條件這麼差,之前在北京沒有地方住,經常住地下通道、火車站,他知道我受傷了還要給我捐1000元。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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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二:


第二個故事是5年前,我大年初一在醫院值班時遇到的一個孩子,白血病骨髓移植術後,免疫力特別差,得了鉅細胞病毒視網膜炎,雙目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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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當時讓我特別驚訝,她只有6歲,但是她非常勇敢和堅強,每一次治療都需要往眼睛裡打針,但是這個孩子從來不用全麻,他只需要點一點兒表面麻醉藥,遠遠超過了一般的孩子所能夠承擔的心理壓力。


當時我曾經問這個孩子,我說究竟是有什麼樣的動力讓你不害怕,她說她要把錢省下來,想讓她家裡頭過的更好。


後來這個小女孩參加了一個繪畫比賽,獲得了一等獎和5000元的獎金。


她參賽作品的名字是《我的世界》,她把醫院裡頭打針、輸液、治療等等這些都通過畫筆展現出來了。


一般孩子的童年都是在遊樂園、在公園,醫院對孩子來說是灰暗的、不願提及的,但是這個小女孩她卻能夠勇敢的面對醫院治療的這一切,而且把它當成一種很幸福的過程。


患者信任醫生,醫生信任患者,這個孩子用畫筆,一種彩色的形式把它描述出來,也感動了絕大部分的評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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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讓我難以相信但卻真實發生的是,她從這5000元的獎金中拿出來1000元捐獻給了剛才我說的那個雙眼摘除了的孩子,因為她覺得那個孩子比她更困難,這實現了一個愛的交流和互動。


事實上,我當時給這個孩子進行治療的時候心裡也有極大的顧慮,因為給這樣的一個孩子,萬一治療結果不好,我很難說清楚是我治的不好,還是她的病本來就這樣,因為這是一個疑難重症,但是那一刻我都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剛才我舉的這兩個例子,他們得的都是慢性病,最後視力結果也都不好,但是這不妨礙他們很開心,活得很好。


在面對病痛折磨、家裡經濟情況又不好的情況下,他們用人性的堅強不停調整心情,用一種開放、樂觀的心態生活,正是因為有很多很多這樣的患者的故事,才讓我在自己遭遇到這麼大的痛苦時,從陰影中迅速走出來。


患者是我最好的老師。


想對傷害你的人說些什麼?


我想和大家分享的另一個故事,是一個艾滋病病人的故事。這個病人是大連某單位的鍋爐工。當時,是病人哥哥陪他一起來找我的,並且病情已經非常嚴重了。


由於這個病人患有艾滋病,很多人由於恐艾症不願意給他治,這個病人找到我的時候,他自己也接近絕望了。最後經過檢查發現是梅毒引起的,於是我給他進行了相應的治療。


那一年正好是國慶節,在國慶節結束後的10天左右,這個病人的視力恢復到了0.4。兩個月後來複查時,他的哥哥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說他弟弟現在視力已經恢復的可以了,能夠自己獨自一個人來北京複查看病,不需要再由哥哥陪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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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如果要問在整個治療過程中難不難?


真的很難,因為首先,這個病人患有傳染病,醫生也很害怕;


第二病人的經濟情況也不好;


第三,他的眼睛視力也很差。


我也很多次問自己:做這樣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究竟有沒有價值?


但是往往在一見到病人的時候,我就會妥協。


因為我已經不完全把臨床工作和醫學工作當成一個職業,用來養家餬口,也不完全當成一個事業,當作自己成名成家的一個途徑,

我覺得現在的醫學工作對我來說是一個幸福的事情,我堅信通過臨床工作、通過提升自己的醫學素養,從而提升自己的格局和境界。


被砍醫生陶勇傷後首次出鏡,寄語想學醫的孩子們:這就是中國醫生


所以,假如以後再遇到這樣的患者,我還是會選擇出手去幫助他治療,儘管他們沒有給我表示過任何物質上的東西,但是就這一條短信,足以讓我覺得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因為你拯救了一個人,你拯救了一個家庭,而這個人正因為在他最困難最黑暗的時候沒有被人拒絕,所以他仍然會對這個世界抱有感恩之心。


這正是我特別想表達的,也是為什麼我自己在遇到這次劫難後,仍會告訴自己不要埋到仇恨中。


而那位傷害我的患者可能就是充滿了痛苦和仇恨。因為他肯定是在生活工作中,感受到了很多的痛苦和仇恨,所以他才會做出這麼極端的行為。


但事實上,如果有朝一日,他了解到當時為了給他完成這麼複雜的手術,我忍著巨大的腰痛和背上的6顆釘子,在這種情況下給他做了兩個小時手術,終於保住他的眼睛和視力,他的內心還會不會如此陰暗?是否能夠感受到整個過程中別人對他的關心和愛呢?


有一句話說的很好:我們的世界充滿了陽光和鮮花,但是你一定要用你的眼睛去看到它。


寄語選擇學醫的年輕人: 把醫學當做修行的一條路


我想對內心對學醫感興趣的孩子說,在選擇面前,沒有標準答案。


如果年輕人真的對學醫感興趣,願意幫助別人、救死扶傷,並能通過醫治病人找到人生價值,從而提升自己內心境界和素養,那麼就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


有時去治癒,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


選擇學醫,更多的是應該把醫學當做修行的一條路,在這條路上會看到光明。


被砍醫生陶勇傷後首次出鏡,寄語想學醫的孩子們:這就是中國醫生


中國醫生是怎樣一群人? 請把這篇演講稿讀給孩子


最後,向各位推薦閱讀陶勇醫生於2018年6月在慶祝朝陽醫院建院60週年宣講比賽上的一篇演講稿。


如果您的孩子問您,中國醫生是怎樣一群人?請把這篇演講稿讀給孩子,告訴他們:


這就是有仁心的中國醫生!


尊敬的各位評委:
大家下午好!我是眼科的陶勇,今天我宣講的題目是“七日光明”。

我來自江西,歷史上曾經是沙眼重災區。我的母親就是一位沙眼患者,7歲時,我親眼目睹醫生用細針從我母親的眼睛裡一顆一顆地挑出了20多顆白色的結石。

20年後,我成為了眼科醫生,也親手幫無數的眼病患者解決他們的痛苦。2009年,作為首都眼科專家,我特別幸運地參加了中華健康快車的公益扶貧行動,回到江西,報效家鄉。

當時我們在一列火車上吃和住,三個月,為當地貧困的白內障患者進行免費的復明手術。每一天,會有一輛大巴車,從深山溝把村民們接到火車上,由我進行眼部檢查,決定是否手術。

有一次,王阿婆,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的駝背特別嚴重,幾乎呈九十度弓,每走一步都剎不住地要向前衝。她的眼部情況也很糟糕,是典型的南方老人的眼睛,深眼窩,小瞼裂,而且白內障也特別重。

這樣的情況,即使擱在北京的大醫院,也算絕對的複雜病例,更何況是停靠在窮鄉僻壤的一列火車上,我當時不假思索地和當地的接洽員說了三個字:做不了。

可是讓我很意外的是,接洽員開始為她求情,他告訴我,王阿婆的丈夫已經過世十年,五年前,她唯一的兒子也在意外事故中遇難,就剩她一個人。

最近,王阿婆肚子里長了個瘤子,沒多少日子了。這次可能是她唯一一次重獲光明的機會。

我開始有些猶豫,但是一看到王阿婆近乎蝦米一樣的駝背,就打退堂鼓。

這個時候,王阿婆說了一句話,“阿洶治淺秀依嘞”。

我是江西人,我聽懂了她的方言,她想給自己做件壽衣。在江西,阿婆們過世前,要用陪嫁的布料做件壽衣,否則,家裡人會認不出來。

王阿婆還想在臨走前,再看看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村莊、看看多年來照顧她的村民,再看看家鄉的山山水水。

簡單的願望,樸素而真實。我被打動了,為阿婆實行了手術。手術的時候,因為她的駝背導致她無法平躺在手術檯上,我幫她找了半米高的墊子墊著腿,而且破天荒地我給她雙眼同時進行了手術,這在眼科手術原則裡一般是不允許的,但一切只為了確保她術後有希望看得見。

手術後的第二天,給她檢查視力達到了0.5。老人很滿意地回去了。等我們結束了這趟行動,要啟程回京的時候,接洽員告訴我王阿婆在手術一個星期後,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美好回憶,非常滿意、安詳地過世了。

那一個星期裡,她給自己做了件壽衣,衣服上縫了兩個口袋,一個口袋裡,裝著她丈夫和兒子的照片,還有一個口袋,裝著她出嫁時,母親送她的梳子。

這兩個口袋的開口,都被她縫住了,不用擔心掉出來。王阿婆讓接洽員轉告我,謝謝我給了她七天的光明,完成了她的臨終夙願,謝謝我幫她找到回家的路。

這件事讓我懂得,想要獲得光明的心,不分貧富貴賤。

在我治療的患者中,有身無分文,只能睡在北京西站候車室的眼部惡性腫瘤兒童,儘管已經雙眼手術摘除,但他仍然感恩醫生沒有因為貧窮而放棄他,內心沒有哀怨,健康成長著;也有免疫力低下,曾因為手術風險大,被拒絕治療的雙目失明的白血病患者,恢復視力後參加繪畫比賽,將獲得的獎金5000元捐獻給更加需要的病人。

在我治療的患者中,還有煤礦瓦斯爆炸,家裡頂樑柱的眼外傷工人;也有艾滋病眼病患者,還有監獄的死刑犯......

這些人,有些能治得很好,有些效果不好,但我從未放棄,患者都心存感激。

因為我知道,守護光明的我,不僅要幫助患者恢復視力,更要讓溫暖的陽光,穿越一切陰霾,灑進每個人的心裡。

五官皮膚支部 陶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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