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把慶曆新政搞出了一地雞毛,誰之過?

臣聞朋黨之說,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

然臣謂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利祿也,所貪者財貨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當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自保。故臣謂小人無朋,其暫為朋者,偽也。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修身,則同道而相益;已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也。

――歐陽修《朋黨論》節選

提起宋朝,留給後世的精神遺產很是不少,譬如大家熟知的書法、瓷器、繪畫和宋詞。“三代以下稱賢主者,漢文帝宋仁宗和我明之孝宗”。這是明朝萬曆年間的內閣首輔朱國楨對前朝兩位帝王的評價。其中宋仁宗趙禎,這位宋朝第四位皇帝,在位42年以其“無為而治”,居然落了個“仁宗盛治”的光榮稱號,“為人君,止於仁。帝誠無愧焉”。這是史書對他的評價。史實真果如此嗎?客觀點說,宋朝是一個老打敗仗、老出投降派、老沒出息的朝代,就連錢穆老先生也曾由感而發謂之:“唐漢宋明清五個朝代裡,宋是最平最弱的一環,專從政治制度上給看來,也是最沒有建樹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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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趙佶《瑞鶴圖》


西夏覺醒後的反撲

公元906年,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奪了後周江山,再次重現了中國歷史上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如果你不能保持強大,總有一天,將被取而代之。宋朝從建立到滅亡,一直是外患不斷,始終處於強大的對手的威脅之下,而且是兩次亡於外族入侵。相對於秦、漢、隋、唐、元、明、清等各朝相比,宋朝的外患是最嚴重的。

北宋的外患除了北面的遼國,聯金滅遼後,1125年背信棄義的金兵南下攻宋,最終釀成“靖康之恥”。

北宋的另一個外患,是西北的党項族,北宋仁宗景佑五年(1038年),宋朝的藩屬党項政權首領李元昊脫宋自立,自稱皇帝,建國號“大夏”,史稱“西夏”。西夏位於我國西北地區,一個只有幾十萬人口的少數民族,党項族是羌族的一支。唐朝中期開始佔據下週,也就是今天的陝北地區。党項人不管中原政權如何變化,都始終表示臣服,接受冊封割據一方,但是不宣佈獨立。然而到了宋仁宗時期,党項族首領李元昊可能也意識到了“王侯將相,另有種乎?”憑啥世世代代臣服於宋朝,於是決定“我的地盤我做主”,李元昊宣佈脫離宋朝,獨立建國。李元昊宣佈稱國的消息,經過層層傳遞到達宋仁宗趙禎御案上,此時趙禎的選項裡只有派兵鎮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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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傳奇王朝—西夏遺蹟


1040年,有著7000萬人口的北宋,在宋仁宗當了18年皇帝之後,打響了“伐夏”的第一槍。地點就在今天陝西延安附近的三川口,雙方交戰的結果,是以宋軍全軍覆沒,陣亡一萬多人,多員大將被俘而告終。

三川口之戰,讓宋仁宗深感西夏強盛,遂下令封夏竦為陝西略安撫使,韓琦、范仲淹為副使,共同負責迎戰西夏戰事。康定二年(1041年)二月,李元吳再次算領十萬大軍南下攻宋。其主力埋伏在好水川口(今寧夏隆德),另一部分則攻打懷遠(今寧夏西吉東部),李元昊放出假消息說要攻打渭州(今甘肅平涼),目的旨在引誘宋軍深入,以便趁火打劫劫。由於宋軍的長途追擊,糧草供應難以為繼,人困馬乏,戰鬥力自然低下,追至好水川,正好遇上李元昊的西夏軍隊主力伏擊,宋軍潰敗,主將任福戰死,宋軍在此幾乎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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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水川之戰地形圖


宋仁宗慶曆二年(1042年)定川寨之戰,宋軍繼續慘敗,主將以下15員將領戰死,士兵陣亡9000餘人。宋軍屢敗屢戰,卻又屢戰屢敗。此時的西夏軍隊自然指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在周邊地區大肆燒殺搶掠,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從1040年到1119年,雙方你來我往打了將近80年,其結果是依然是宋朝勝少敗多,無奈之下,只好於1044年與西夏議和,納貢了事,來了個花錢買平安。

歷久彌堅的“三冗”問題

連續的慘敗讓宋仁宗寢食難安。宋朝軍隊戰鬥力低下,在北宋朝野是一個公認的事實。影響北宋軍隊戰鬥力最核心的因素,其實是北宋王朝對“軍隊”的定性。宋太祖趙匡胤與趙普等“二三大臣”之間的一次談話,談話的主題是如何才能讓王朝千秋萬代。趙匡胤是這樣闡述的:

“可以利百代者,為養兵也。方凶年饑歲,有叛民而無叛兵,不幸樂歲而變生,則有叛兵而無叛民。

意思是說:唯有養兵這件事,可以讓王朝存續千秋萬代。如果遇上大災之年,只會有造反的民眾,而不會有造反的士兵;太平年歲出了變故,則只會有造反的士兵,不會有造反的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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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袍加身的宋太祖


上面這段話,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意思不免過於模糊。後來宋神宗對此有了一個更全面的說法:

“前世為亂者,皆無奈不逞之人。藝祖平定天下,悉招聚四方無賴不逞之人以為兵,連營以居之,什伍相制,節以軍法,厚祿其長,使自愛重,付以生殺,寓威於階級之間,使不得動。無賴不逞之人既聚而為兵,有以制之,無敢為非,因取其力以衛養良民,各安田裡,所以太平之業定,而無叛民,自古未有及者。”

這樣一來,宋太祖及其之後的王位繼承者,軍隊的職能除了抵禦外敵,史無前例地承載了社會上無業遊民、消化國家內部不安分子的職責,逐漸成了北宋王朝的一項基本國策。但凡事有利必有一弊,這項基本國策也成了日後抵禦外敵時,逢戰必敗的一個關鍵性因素。因為這些無業遊民和地痞流氓的職業精神實在令人堪憂,他們心中怎麼可能有家國情懷呢?很明顯,這項基本國策直接導致了北宋軍人素質的集體低下,同時拉低了武職官員在政治集團中的地位,因而飽受文職官員的歧視。

宋代開國之初,軍隊數量大約在40萬上下,宋仁宗時代,軍隊總人數已達120萬之多,這樣龐大的軍隊必然使得宋朝財政支出比例過於繁重,國家財政70%用來養活軍隊,剩下的就是給各級官僚發高工資。趙匡胤為了王朝的“百代之利”,搞到了“將無常師,兵無常帥”的地步,不惜以犧牲軍隊的對外戰鬥力為代價,由此“冗兵”、“冗官”、“冗費”的弊端開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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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釋兵權後的副作用—三冗兩積


沒有有戰鬥力的軍隊,給國家造成的傷害是顯而易見的,范仲淹在《讓樞密直學土右諫議大夫表》裡向朝廷彙報說,三次戰爭,北宋方面軍民死傷被俘總數超過20萬,面對這樣的局面,除了議和也別無他路。1044年,北宋終於向幾十萬人口的小國低下了屈辱的頭顱,和議內容具體包括以下幾點。

一、北宋每年賜給西夏絹13萬匹,銀五萬兩,茶兩萬斤。

二、西夏戰爭中,西夏所佔領的的宋朝領土,從中間劃界,西夏分走一半。

三、宋朝每年在春節等三個主要節日,每個節日賜給西夏白銀22,000兩,絹23,000匹,茶1萬斤。

宋朝和西夏達成和平協議以後,交了鉅額的保護,本來以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邊的遼國得知消息,怎麼可能無動於衷?憑什麼給西夏那麼多真金白銀,給了我遼國多少好處?於是撕毀了36年前的澶淵之盟和平協議,發兵南征有的心中的不滿。宋仁宗只好派使者去議和,議和的結果是遼國退兵了。史書說這個使者,嚴厲斥責了遼國撕毀協議的無恥行為,讓遼國君臣羞愧不已。但其實是欲蓋彌彰的鬼話,都兵臨城下了,有那麼容易退兵的嗎?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退兵的前提是加錢,這銀子每年增加十萬兩,絹再增加十萬匹。賠款從原來的二十萬兩白銀,十萬匹絹,增加到三十萬兩白銀,二十萬匹絹。花了那麼多錢換來的和平,但是換不來內政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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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重文抑武下的苦果


變革於內憂外患

在宋仁宗統治時期,距離北宋建國不過七八十年,由於社會各種矛盾的日積月累,最終爆發了一連串的農民起義。宋仁宗在位42年的歲月裡,前20年處於矛盾積累期,後20年農民起義就一波接著一波的爆發了。比較大的起義發生於1043年,這一年對於仁宗來說是一個多事之年。慶曆三年(1043年),王倫領導了沂州起義。王倫起義軍的人數雖然不多,但影響很大,進入江淮地區後,以致“江淮州縣頗有奏報,朝廷不欲人知,召進奏院等於樞密院,奏狀不令漏洩,指揮甚嚴”。慶曆三年夏天,張海、郭淼山領導了京西、陝南農民起義。史載“屬歲大飢,群盜嘯聚”,所到之處“京西十餘郡,幅員千里,官吏逃竄”。慶曆三年八月,光化軍起義。邵興是北宋光化駐軍宣毅軍員僚,因其頭領對宣毅軍土兵百般奴役,激起群憤,在張海農民軍的影響下,發動了武裝起義。到了慶曆三年九月,爆發了湖南瑤族人民起義。這起起義,是由反對北宋官府的食鹽專賣政策引起的。之後的慶曆七年(1047年)十一月,爆發了貝州王則領導的宣毅軍士兵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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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憂於兵變民反的仁宗朝


仁宗時期的農民起義,一個最突出特點就是有兵變開始,然後逐漸與農民的反封建鬥爭相結合,性質發生變化後演變成農民起義。其中最深層次的原因,就是宋代推行重文輕武、以文治制政策,武將受到種種限制和防範,其政治地位相對於文官低了一等,而一般士兵的地位就更低下了。宋代實行募兵制,應募為兵者,臉上需刺字,如同對待犯人一般,當時已有“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的說法”。

所謂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仁宗時期的農民起義,充分的暴露了北宋國策陰暗面,也讓土大夫們感受到了形勢的嚴峻性,諫官歐陽修在給仁宗的奏疏中說:“臣竊見自古國家,皆因兵革先興,而盜賊漸起,遂至橫流,後漢、隋、唐之事,可以為鑑。”樞密副使富弼也是深有同感,他給仁宗的奏疏中這樣寫道:“臣竊謂非盜賊果能強盛,自是使朝廷只守弊法,不肯更張,唯恐不才不賢者怨恨,不早罷去,故以州縣委賊殘害,……今盜賊已起,乃是便滿天下之漸,若朝廷依舊避人怨恨,不早更張,臣恐盜賊愈多,竊據州縣,或稱將軍,或稱太尉,或稱帝王,兵戈四起,所在潛偽,事到如此,生靈如何?社稷如何?自此以往,只憂轉熾,若不早為提備,事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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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花一現的變革

宋仁宗慶曆三年,以范仲淹、韓琦、富弼為首的主張改革派的政治新星進入執政行列,這足以表明宋仁宗決心興利除弊、銳意革新的政治態度。

這一年的九月,宋仁宗在天章閣,也就是皇家藏書之地,召見中樞、樞密院官員,詢問治國方略和當前要務,並下手詔給范仲淹、富弼等人,讓他們就國是發表各自意見。其中范仲淹的《答手詔條陳十事》,是北宋名臣范仲淹在宋仁宗的連日催促下,充分總結了自己從政28年來醞釀已久的改革思路,歸納為十項改革主張:

一、澄清吏治

①明黜陟(嚴控官吏升降

②抑僥倖(限制官僚濫進)

③精貢舉(嚴密科舉取土)

④擇長官(慎選地方長官)

⑤均公田(土地再分配)

二、富國強兵

①厚農桑(重視農業生產)

②減傜役

③修武備(整治軍備)

三、厲行法治(嚴格執法)

①重命令(嚴肅對待和慎重發布朝廷號令)

②推恩信(落實朝廷的會正和信義)

范仲淹的實現改革方案,宋仁宗全部接受。改革開始第一步措施,就是削減吃空餉的規模,規定不滿小5歲的小孩不能吃空餉,結果,這第一步就遭到了激烈的反抗,無法實施下去,彈劾奏章都快把范仲淹給淹沒了。

作為開創“宋學精神”第一人的范仲淹,其主導的慶曆新政是以整飭吏治為首要任務,再輔以砥礪士風、改革科舉、興辦學校、認明經旨、培養人才為本源,兼顧軍事經濟等領域。

范仲淹主導的慶曆新政,矛頭直指官僚體制的各種弊端,肯定會損害某些人的既得利益。韓琦就預感到改革一旦推行,流言蜚語必然隨之而來,所以他特別希望宋仁宗用人不疑,因為只有如此,才能從振綱紀,實現天下安定。范仲淹早就被守舊官僚們譏為“迂闊”,此番主持新政,更成為這些人攻擊的靶子,他們故伎重演,仍以朋黨之名攻擊改革派,詆譭新政。

此時,若干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暴露了新進士大夫的自身弱點,授人以柄,從而導致了改革派內部爆發了矛盾衝突。凡此種種又被守舊官員及時利用,以致朋黨之議甚囂塵上。宋仁宗深陷惶恐,由懷疑新政人士,進而懷疑到新政本身,這些事件中首推臺諫的分裂。

著有《醉翁亭記》的歐陽修是范仲淹最堅定的支持者。慶曆三年,宋仁宗調整諫官人選,以天下名土為之參選標準,歐陽修位列首選,被任命為知諫院。歐陽修上任伊始,表現的十分活躍,遇事必奏,彈劾官吏,無所顧忌。而他在新政之初攻擊最多的,竟然是以彈劾官員為主要職責的御史臺。當時御史臺的長官王拱成,與歐陽修不但是同年進士,同時也是連襟。按常理,這種同年加親戚的關係,最能結成天然朋黨。或許是因為二人都極端自負,誰也不服誰的緣故,他們在新政期間竟然成了死對頭。由此,御史臺成為新政人士的公開敵人,進而形成阻礙新政實施的一股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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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衝突,是滕子京事件。滕子京跟范仲淹是同年進士,騰、範=人志趣相投,可謂患難與共。後來范仲淹調離西北,利劍行子君接任空缺。然而沒有過多久,監察御史梁堅彈劾騰子京濫用“公使錢”,數額達16萬貫之炬。更有甚者,御史還控告滕子京,在聽說朝廷要派人前來按察後,竟然擅自縫毀了賬本。仁宗接利奏章後非常惱怒,責令御史臺全力追究此事。這件事逐漸演變成了范仲淹與御史中丞王拱辰的直接衝突。范仲淹慷慨陳詞,發表長篇大論堅持認定滕子京是清白的,甚至不惜以辭去參政之職來力保自己的這位老朋友。王拱成則堅持認為,滕子京貪贓枉法,證據確鑿,應該予以重懲,並且也以辭職相要挾,御史臺其他官員當然站在自己的長官一邊,一時間爭相論奏,你方說罷我登場,朝堂之上熱鬧至極。

宋仁宗最終站在了王拱辰一邊,慶曆四年二月,滕子京被貶為嶽州知州,在仁宗看來,即便御使們反映的情況有點誇大其詞,但官員涉嫌貪汙,總是不能容忍的。

就在藤子京貪汙案鬧得不可開交之時,圍繞著修築水洛城一事,又引發了范仲淹與韓琦這兩大新政領袖之間的矛盾。在經略西北政策方面,范仲淹與韓琦兩人早有矛盾,范仲淹主守,韓琦則主攻。范仲淹離開陝西后,鄭戩主持西北防務,繼續實行范仲淹修固城堡,穩健防守的策略,支持邊將劉滬修建水洛城,以便秦州、渭州的軍隊可以相互應援。而時任陝西宣撫使的韓琦、知渭州尹洙,卻反對修築水洛城。命令劉滬停止修建,但劉瀘不聽,照修不誤。引起尹洙的憤怒,劉滬因此被捕入獄。范仲淹與韓琦雙方由此發生了激烈衝突,韓琦支持尹洙,多次上演修城的弊病。范仲淹則極力為鄭戩、劉滬等人庇護,要求把尹洙調回京師。范仲淹與韓琦同為新進士大夫的領袖,尹洙是蔡襄歌頌的四賢之一,曾被守舊官僚視作范仲淹的同黨,這一次他們卻在修城事件上,爭鋒相對,不但削弱了改革派陣營的力量,也進一步加重了宋仁宗對朋黨問題的憂慮。

昔日“四賢”為各自的主張,互不相讓。可見,在堅持他們各自心目中的真理和正義方面,士大夫們絲毫不給對手留有餘地。此後這種土大夫的主體意識,更以極端的方式橫空出世,《朋黨論》就是歐陽修當時引起很大爭議的一篇文章,在文章中他試圖為朋黨正名,結果卻適得其反。

歐陽修自認是朋黨,還把朋黨作為君子的專利,他的文章容易使人得出結論:凡是主張改革,擁護新政的人,全是朋黨一族。但孔聖人早就說過“君子不黨”,面對如此強大的傳統觀念,歐陽修為朋黨翻案的孤文,顯然缺乏足夠的說服力。歐陽修直白地把官員分為君子和小人,凡是贊成其觀點者即為君子,反對者則是小人。他甚至要求宋仁宗照此標準“進賢退不肖”。此舉無疑是在公開製造分裂和緊張氣氛,不但使守舊派對新政人士抱有更深的敵意,也讓不少中間派感到了不安,從而給新政帶來了更大的阻力。

慶曆新政不到一年即告流產,除了諸多意外,還有來自前朝舊臣夏竦的報復。因為范仲淹的崇拜者石介,寫詩得罪了夏竦,他便唆使自己的女奴,偷偷偽造了一份廢立皇帝的詔書草稿,並散發謠言,將富弼、范仲淹牽扯在內,謠言的重點就是妄圖廢黜當今聖上,而另立新主,目的就是為了推行新政。所謂謊言說了一千遍就是真理,你不信也得信。夏竦的這一招顯然非君子之器,但制敵效果精準。由此反對派對新政的攻擊愈發猛烈,宋仁宗見勢也就站到了反對派一邊,下詔罷免的范仲淹、富弼、杜衍、韓琦的宰執職務,將他們貶出京城,新政首腦人物眨眼之間罷黜殆盡。與此同時,新政的各項措施也相繼被取消,從開始到結束,慶曆新政半途天折只搞了一年零四個月。

後記

一場由新進土大夫,帶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公心,開展了新政改革,並沒有在北宋帝王,與大夫共治天下的頂峰時期推行下去。但是,宋朝皇帝對士大夫的寬容與開明政策,最終還是使這些一心報國的文人,能夠施展所長。曾有歷史學家說,觀儒家的好要往宋朝看,而且是往北宋看。即使一些秉承著大忠之義的官員,暫時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被貶流放,但整個社會,包括皇帝在內,依然會有一天意識到它的價值,讓這些被貶的官員能夠有一天重新發揮餘熱。

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把慶曆新政搞出了一地雞毛,誰之過?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是宋代著名的理學家,關學創始人,人稱“橫渠先生”的張載,用四句話高度概括了士大夫的使命與責任,也可以看作是仁宗文治的精彩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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