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最烈的酒,愛最美的女人:他的人生是場漫長的告別

說一聲再見,就是死去一點點。


讓我讀完心碎的偵探小說,非出自雷蒙德·錢德勒筆下不可。


如果你想靠他那一本本厚度適中的偵探小說來打發時間,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讀完之後,原本打算用來消遣的你發現自己竟被悲傷籠罩,不可自拔地沉浸到幻滅之中。


排解不開的愁緒讓你喃喃說了句髒話,就是沒辦法逼出一滴淚水。


毋庸置疑的是,錢德勒的小說非常“酷”。


日本作家村上春樹不止一次提過錢德勒對他的影響。


在他的小說裡,你不會看見虛張聲勢,每一個故事都是重拳落在肉體上的沉悶響聲。

謀殺,酒精,女人。他展現的遠比寫出來的要多。


喝最烈的酒,愛最美的女人:他的人生是場漫長的告別


作為唯一一位以偵探小說步入經典文學殿堂的作家,雷蒙德·錢德勒的寫作生涯並不順利。


他早年立志成為一名作家。家人的反對,首次嘗試成為自由撰稿人的失敗,讓他將夢想藏於心底。之後,他從事多種工作,期間還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直到在石油公司任職。


石油公司的工作極大改善他的生活質量,甚至讓他成為短暫的成功人士。


可觀的收入,心愛的妻子。錢德勒的生活看上去無懈可擊,直到酒精這個魔鬼攫取了他的靈魂。沉迷於酒精,他失去了工作,為了謀生,昔日的夢想淪為賺錢手段再次浮現。


而這一次,寫作給他帶來了榮耀。他將正統文學不屑一顧的偵探小說,這種只在不入流的黑色雜誌上刊登的廁所讀物,賦予了更神聖的使命。名利接踵而至,而他也不曾放下手中的筆和酒瓶。


喝最烈的酒,愛最美的女人:他的人生是場漫長的告別


在錢德勒的偵探小說裡,各類案件不再是抽絲剝繭的遊戲,而是一幕幕展現複雜人性的幽暗劇場。


你會看見一座失落、挫敗、充滿空虛的城市裡,遍佈大街小巷燈火通明的酒館;你會看見成功人士和失敗者共同買醉,忙著躲避死亡和空虛;你會看見謎一般的美豔女人,她們就像一個個觸不可及的美夢,代表的似乎就是生活本身:充滿誘惑卻又狠毒,多愁善感其實空無一物。


筆下的偵探,不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筆下聰明狡黠的小個子或帶著半輩子人生哲理和智慧的和藹老太太,也不是柯南·道爾創造的那聞名於世的迷人又厭世的天才菲力普·馬洛是他塑造最成功的偵探。


這個被稱為“骯髒大街的騎士”的硬漢,不接找貓找狗的案子,不接出軌案子。但只要是他接了的案子,他就因客戶的委託,隻身一人便深入龍潭虎穴中。他的偵探社破舊狹小,從來不是一幅歡迎客戶的模樣。獨居的他最大的愛好是為自己煮一杯咖啡,或是流連城中的各式酒館。他孤身出現在命案現場,與屍體、鮮血為伴過,也多次和死亡擦肩而過。他不喜歡城市裡的執法部門和警察,卻不得不多次和他們打交道。


這是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帶著自我的理想主義和辛辣的幽默。


喝最烈的酒,愛最美的女人:他的人生是場漫長的告別


作為錢德勒最讓人心碎的偵探小說,《漫長的告別》開篇就引出讓馬洛印象深刻的陌生人。


他在俱樂部門口遇到醉漢特里。特里的銀髮和遍佈半張臉的傷疤,以及他彬彬有禮的舉止,讓人很難不注意到他。這份舉止,讓馬洛不由上前幫助被女伴拋棄的特里,從此也為自己惹上禍端。


馬洛和特里因此成為默契的酒友,一杯螺絲起子,成為二人的情感紐帶。儘管馬洛不認同特里類似完全墮落地放棄自己,淪為放蕩的富家女豢養的寵物 。


神秘的特里沒有告訴馬洛傷疤和銀髮的故事,只是平靜地說:“(他)這種人一輩子會有一個光輝時刻,鞦韆架上的完美一蕩,然後餘生就全花在儘量不從人行道上掉進臭水溝”。在特里和富家女離婚又復婚後,馬洛以為從此會與特里分道揚鑣,卻還是在特里有著謀殺妻子的嫌疑後,主動送他上了逃離國境的飛機。


未找出真兇之前,在警察手中吃盡苦頭的馬洛聽到了特里自殺的消息。他恍然若失,在家中為特煮了一杯逃亡那天來不及喝的咖啡。而作為答謝,特里死之前,寄了一張價值5000美元的“麥迪遜肖像”給馬洛。


而馬洛則是將這財富鎖在偵探社的保險箱內,作為祭奠。錢德勒在開始前就寫“死”了特里,這個給人極大好感的神秘男子。特里的死給馬洛極大的衝擊,這個不畏懼強權和拳頭的硬漢,為失去知己悵然不已。


喝最烈的酒,愛最美的女人:他的人生是場漫長的告別


還未走出好友死亡的悲傷,馬洛又投身進暢銷作家羅傑·韋德的案子。


韋德美麗的妻子艾琳托馬洛找回她幾乎醉死在酒鄉中的失蹤丈夫。嘴上說著拒絕的馬洛還是鬼使神差地接了案子,帶回羅傑的同時,又一次牽涉進彷佛是命運安排的棋局中。


又一次的謀殺,逐漸清晰的真相,馬洛始終惦記的是給特里一個清白,他憑直覺相信特里不會是兇手。為此,他不惜得罪黑幫、執法部門以及有權有勢的富豪。他不畏懼死亡的威脅,而最後的真相卻比死亡更殘忍。


那個和馬洛一起喝螺絲起子,並告訴他:真正的螺絲起子是一半金酒一半羅斯牌青檸汁,其它什麼都不加的人,變得面目全非。儘管他對馬洛所作的一切充滿感激,這份感激之情,讓他忍不住又出現在馬洛面前,而這做法,最終徹底毀掉了馬洛心中那個優雅獨特的朋友。


喝最烈的酒,愛最美的女人:他的人生是場漫長的告別


錢德勒借美得像一個夢境的艾琳之口說:時間使一切都變得低劣可鄙和充滿遺憾。生命的悲劇不在於美麗的事情過早衰亡,而在於它們變得蒼老和粗鄙。


他參加過戰爭,經歷過苦難,品嚐過孤獨。他認為自己始終生活在虛無的邊緣。可能就是這虛無,他放縱自己豪飲。除了寫作,他讓自己屈從了生活。


《漫長的告別》出版後的一年,錢德勒最愛的妻子去世。這對他來說是致命打擊。自殺失敗後,他完全放棄了自我,作品大不如前。五年後,他孤獨地死在他鄉。正如小說末尾馬洛對特里說的:別了,朋友。我不會再說再見。


錢德勒和人生說了句永不再見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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