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為什麼惹上“烏臺詩案”?大難不死多虧了這位好友?

​熙寧四年(1071年),在宋神宗趙頊支持下,王安石主持的“熙寧變法”進入高潮,但反對力量的反彈也更加激烈,這年出現開封百姓為逃避保甲自斷手腕現象。王安石認為施行新政,士大夫尚且爭議紛紛,百姓更容易受到蠱惑。偏偏在這個節骨眼蘇軾上書談論新法的弊病,王安石頗感憤怒,於是讓御史謝景在神宗面前陳說蘇軾的過失。蘇軾於是請求出京任職,被授為杭州通判。

在杭州鄉村遊玩,看到新法對農村造成巨大的危害,蘇軾忍不住寫下了《山村五絕》,“贏得兒童語音好,一年強半在城中”是青苗法惹的禍,鹽法讓老農“豈是聞韶解忘味,邇來三月食無鹽”。

八月十五看潮寫下波瀾壯闊的觀潮詩,還不忘寫下“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明顯對水利法不滿啊。

巡查兩浙農田水利的沈括看望蘇東坡時,發現他的詩作多有譏諷新政之作,抄錄下來加上註解呈給趙頊,趙頊卻毫無懲戒之意。

蘇東坡為什麼惹上“烏臺詩案”?大難不死多虧了這位好友?

宋代有本書《夢溪筆談》,被稱為“中國科學史上的里程碑”,就是這個沈括寫的,這位被譽為“中國整部科學史中最卓越的人物”,竟然是個告密的小人。

熙寧七年(1074年)秋,蘇軾調往密州(山東諸城)任知州。雖然是被外放,但能獨當一面也讓豪邁的詩人意氣風發,寫下了氣勢恢宏的《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

豪邁之後憤慨不平,他寫了《王莽》、《董卓》兩首詩,矛頭直指王安石、呂惠卿二人。熙寧九年(1076年),王安石長子病故,王安石第二次辭去宰相,從此隱居江寧,法令亦陸續被廢止。

熙寧十年(1077年)四月至元豐二年(1079年)三月,蘇軾又轉任徐州知州。元豐二年(1079年)四月調為湖州知州。他在地方任職時革新除弊,因法便民,頗有政績。

上任湖州後他給神宗寫了一封《湖州謝上表》,其實這只是例行公事,但詩人在官樣文章夾帶了濃烈的個人色彩,其中發了幾句牢騷:“陛下知其愚不適時,難以追陪新進;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養小民。”

蘇東坡為什麼惹上“烏臺詩案”?大難不死多虧了這位好友?

反對變法的保守派領袖司馬光寫信給變法派領袖王安石用了“生事”二字,“生事”成了攻擊變法的習慣用語。

蘇軾曾在《上神宗皇帝》書裡說王安石“招來新進勇銳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結果是“近來樸拙之人愈少,而巧進之士益多”。

後來正是曾擁護過王安石的“巧進之士”呂惠卿把王安石出賣了,使其罷相。呵呵,蘇知州念念不忘對新法之厭啊。

王安石第二次罷相後的第二年,趙頊改年號為“元豐”,從幕後走到前臺,親自主持變法,開始了“元豐改制”,然而變法依舊伴隨著反對的聲音。

失去了王安石,趙頊本就很傷心,又要獨自面臨巨大的壓力,不免有些惱火。他決定實行更為強硬的手段來推行新法,嚴懲反對變法的官員。

“熙寧變法”雖然成果不大,但趙頊成功的分化了官僚集團,打破了相權和諫權聯手對皇權的制約。被他貶謫的官員,御史和諫官佔了絕大多數,御史臺再也不敢以天相來勸諫神宗。

蘇東坡為什麼惹上“烏臺詩案”?大難不死多虧了這位好友?

御史臺的新人正愁沒有機會獻寵,當時出版的《元豐續添蘇子瞻學士錢塘集》提供了收集材料的機會。監察御史裡行舒亶經過四月潛心鑽研,找了幾首蘇軾的詩,就上奏彈劾他。

除了前面提到的幾首詩,還有蘇軾寫給弟弟蘇轍的《戲子由》中的“讀書萬卷不讀律,致君堯舜知無術”,更是大逆不道了。

國子博士李宜之、御史中丞李定推波助瀾,他們歷數蘇軾的罪行,聲稱必須因其無禮於朝廷而斬首。

李定舉了蘇軾當處極刑四項理由:初無學術,濫得時名,偶中異科,遂叨儒館;急獲高位不得而譏訕權要;皇帝對他寬容希望改過自新卻拒不從命;所寫詩之荒謬淺薄,但對全國影響甚大。

才高八斗、少年得志的蘇學士,受到這樣四個指控,真讓人啼笑皆非。但是急於立威的神宗,不顧奶奶、媽媽甚至老婆對蘇軾的喜愛,鐵了心要把蘇軾當靶子打。

蘇軾好友駙馬王詵,聽到消息趕緊派人去南京給蘇轍送信,蘇轍立刻派人去告訴蘇軾。朝廷派出的欽差皇甫遵到湖州時,蘇軾以為會被賜死,求乞能與家人訣別,皇甫遵淡然道:“不至於此。”打開公文是份普通公文,不過是以蘇軾以詩文訕謗朝廷,傳喚進京而已,並要蘇軾立即啟程。

蘇東坡為什麼惹上“烏臺詩案”?大難不死多虧了這位好友?

蘇軾途經揚州江面和太湖時,怕他的案子會牽連好多朋友,想跳水自殺,又怕自殺會給弟弟招致麻煩。家裡燒了他大部分與友人的通信和手稿,家人到了安徽宿縣,御史臺又派人搜查他們的行李,找蘇軾的詩,書信和別的文件,最後手稿殘存者不過三分之一。

蘇軾七月二十八日被逮捕,八月十八日送進御史臺的監獄,二十日被正式提訊,二十八日幾句詩都做了交代。

李定向神宗報告蘇軾承認全部彈劾,神宗大怒,懷疑蘇軾要麼是受刑不過,要麼是有更大的秘密要隱藏。於是問李定可曾用刑,李定答道:“蘇軾名高當時,辭能惑眾為避人言,不敢用刑。”神宗大怒,命御史臺嚴加審查,一定要查出所有人。

到九月份,御史臺已從四面八方抄獲了蘇軾寄贈他人的大量詩詞。有一百多首在審問時呈閱,有三十九人受到牽連,其中官位較高的是司馬光。王安石罷相的次年(1077年),蘇軾寄贈司馬光一首《獨樂園》說四海蒼生望司馬光執政,以譏諷現任執政不得其人。

御史臺又找到了痛斥“新進”的《和韻答黃庭堅二首》,抨擊“生事”的《湯村開運河,雨中督役》詩。前者是與黃庭堅唱和的,後者寄贈好友王詵。

這些贈黃庭堅、王詵等人的詩文,一時成為轟動朝野的新聞,舒亶等人趁機痛打落水狗,請求副相王珪檢舉蘇軾的《王復秀才所居雙檜》詩,詩中雲檜樹:“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

蘇東坡為什麼惹上“烏臺詩案”?大難不死多虧了這位好友?

王珪說蘇東坡不認神宗飛龍在天,而求之地下蟄龍,是不臣之舉。神宗倒也聰明,答:“詩人之詞,安可如此論?彼自詠檜,何預朕事?”

對蘇軾的指控,有的有些牽強,這詠檜詩就是一例。還有蘇軾任密州太守期間作的《後杞菊賦》的序言裡曾提到吃杞菊的苦種籽,御史認為作者是在直接諷刺全境百姓的貧窮,尤其指朝廷對官吏薪俸的微薄。

“生而盲者不識日”是諷刺科舉考生的淺陋無知,諷刺考生不通儒學,只知道王安石在《三經新義》裡對經書的註釋。

蘇軾對大部分指控,都坦白承認在詩中批評新政、批判小人的爭權爭位,這些無疑激怒了朝廷的大臣。在通宵審問巨大精神壓力下,蘇軾給弟弟寫下了“與君世世為兄弟,再結來生未了因”的訣別詩。

十月十五日,御史臺申報蘇軾詩案的審理情況,其中輯集蘇軾數萬字的交代材料,查清收藏蘇軾譏諷文字的人物名單,計有司馬光、範鎮、張方平、王詵、蘇轍、黃庭堅等二十九位大臣名士。

蘇東坡為什麼惹上“烏臺詩案”?大難不死多虧了這位好友?

當時當朝多人為蘇軾求情,王安石也勸神宗說:聖朝不宜誅名士。身患重病的太皇太后曹氏出面干預,同屬於蘇軾口中的“新進”章惇,也積極營救蘇軾,並不惜與王珪翻臉。神宗下令從輕發落,蘇軾終免一死,被貶往黃州充團練副使,但不準擅離該地區,並無權簽署公文。

受到牽連的人中,三個人的處罰較重。駙馬王詵因洩露機密給蘇軾,而且時常與他交往,調查時不及時交出蘇軾的詩文,且更因對待公主不禮貌,寵妾壓妻,被削除一切官爵。其次是王鞏,被御史附帶處置,發配西南。

第三個是蘇轍,他曾奏請朝廷赦免兄長,自己願意納還一切官位為兄長贖罪,他並沒有收到什麼嚴重的毀謗詩,但由於家庭連帶關係,仍遭受降職處分,調到高安,任筠州酒監。

其他人,張方平與其他大官都是罰紅銅三十斤,司馬光和範鎮及蘇軾的十八個別的朋友,都各罰紅銅二十斤。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平時與蘇軾互相詩文唱和,引為知己的保守派大臣們,在蘇軾入獄其間,一個給他求情的都沒有,反而是那些被保守派稱之為“奸邪”、“小人”、“新進”的那些變法派大臣,紛紛上書為蘇軾求情。

蘇東坡為什麼惹上“烏臺詩案”?大難不死多虧了這位好友?

很多人認為危難中看出人的本質,其實這也是很正常的事,蘇軾的所有朋友都在被調查之列,他們出面求情肯定是火上澆油、適得其反。當然新黨為蘇軾求情,說明這些人也有博大的胸襟。

據《漢書·朱博傳》記載,御史臺中有柏樹,烏鴉數千棲居其上,故稱御史臺為“烏臺”。蘇東坡這次差點斷送老頭皮,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烏臺詩案”,也是公認文字獄的濫觴。

黃州團練副使一職相當低微,並無實權。公務之餘,他帶領家人開墾城東的一塊坡地,種田幫補生計,“東坡居士”的別號便是在這時起的。

經歷烏臺詩案,蘇軾從尚儒轉向尚道尚佛,性格從嫉惡如仇轉向淡泊曠達,他的作品從致君堯舜的豪放轉向空靈雋永、樸質清淡。意氣風發的蘇軾只留下一個軀殼,重生的是讓後人千古仰慕、曠達雋永的蘇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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