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為知己者死”的執劍之族:先秦時期武俠的萌芽及誕生

一、俠士產生的文化根基:遠古尚武習俗的流傳

武俠的存在,是中國特有的歷史與文化現象。它的出現,有著複雜的社會、文化與民族心理因素。

中華民族具有勇武強壯的根性,在遠古時代,尚武的風氣已經形成,習武,也是我們的先民們的一項非常重要的生活內容,並漸漸成為一種非常獨特的風俗習慣。正如梁啟超先生所言:

<code>“中國民族之武, 其最初之天性也”。/<code>

先民們把“無勇”看成是最受人鄙視的品格,連死後都得不到寬恕。凡因怯陣戰敗而死的人,死後要“投諸塋外以罰之”;相反,在戰場上英勇戰死的壯士,其遺孤和雙親每逢春秋兩季都會享受特殊的禮遇,收到特殊的慰問品。

“士為知己者死”的執劍之族:先秦時期武俠的萌芽及誕生

也就是在這種濃重的習武風氣的長期薰陶下,中華民族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尚武傳統。並在先秦社會中始終有著巨大的影響。它的存在,為俠的產生提供了深厚的文化根基。

二、先秦好劍之風的興起及民間劍客的出現

先秦時代俠士的誕生,除深受全民尚武、習武的社會環境影響之外,還深受當時一種獨特的社會心態影響,那就是瀰漫於全社會的經久不衰的好劍之風。

遠古時期,武器的設計和製造尚處於初始階段,為利於在山地叢林中奔躍和近戰,那時主要使用的是短 兵器。在有限的幾種短兵器中,劍輕便易使,直刺旁擊都能運用自如,且構造簡單,容易製造,所以為人們所普遍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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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周三代以後,劍的實戰作用逐漸被其他武器所代替,但它作為源自遠古時期的尚武精神的象徵物,卻越來越為貴族和平民所喜愛。春秋時期滕國的國君就毫不掩飾地說:

<code>“吾他日未嘗學問,好馳馬試劍。”/<code>

另一個小國莒國的國君則“虐而好劍,苟鑄劍,必試諸人”, 好劍到了瘋狂的地步。後來的趙惠文王也酷愛劍,在他的身邊聚集起三千多名“劍士”。這些人都是些平民,但他們和趙惠文王對劍有著共同的愛好,經常在一起切磋劍技,“日夜相擊於前”。

在好劍之風的浸染下,社會上形成不少與劍有關的習俗。當時,佩劍已成為一個人身份和地位的標誌,也成了男子顯示儀表和風度的服飾。《說苑·善說》述楚國的王族襄成君

<code>“始封之日,衣翠玉、帶玉璣劍,履縞舄,立於流水之上。”/<code>

可見佩劍還是一種冊封貴族儀式上的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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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由於這種好劍之風的盛行,先秦時代不但出現了了諸如吳國的干將、楚國的歐冶子等善於鑄劍的能工巧匠,以及諸如越國的薛燭這樣的著名相劍者,還湧現出了一批武藝高超的民間劍術師。

歷史上有較完整記載的最早一位民間劍客是春秋時期的越女。據《吳越春秋》記載,越女是越國山陰南林的一位少女。她從小“生深林之中,長於無人之野”,卻酷愛擊劍。她的劍術獨具一格。越國的相國范蠡曾聘她為軍中武師。越女不但出手敏捷,變化多端,劍術高強,而且還有一套形神相應、 動靜互制、長於變化、出奇制勝的劍術理論。她向越王勾踐侃侃而談劍道,指出:

<code>“凡手戰之道,內 實精神,外示安儀。見之似好婦,奪之似懼虎。布形候氣,與神俱往。”/<code>

她這套完整的劍術理論,對後世的劍術家有著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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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越女,還出現了魯石公、蘭子、司馬氏等一些活躍在民間社會的著名劍客。這一批史上最早的民間武術家,是許許多多名不見經傳的普通民間劍客的傑出代表,他們的出現,意味著具有專門武藝的民間武士群體的產生。這一新的社會現象。對於俠的萌芽和誕生無疑起到了直接的影響。

三、俠士的萌芽狀態:“士”階層的出現和分化

“士”階層是從平民中分化出來的一個特殊階層,也是先秦社會最為重要的一個社會群體。他們因為有勇力和武藝,所以被特別選拔出來。剛開始時是平時和農民一樣從事耕耘,有戰事的時候則組成軍隊作戰,後來慢慢地不再耕田,專門作為武士。

到了春秋時期,隨著社會結構的變化,“士”階層也開始出現分化與蛻變 ,一部分“士”人專門從文,而未分化出去的一批武士,則不斷汲取民間社會的文化營養,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開始轉化為萌芽狀態的“俠士”。

春秋時期,武士勇力和技藝都已達到前所未有的水平。每當春秋兩季,各地的武士常常雲集在一起進行競技活動,切磋武藝。武士群體中也湧現出了一批武藝超群、勇力過人的英雄好漢。在戰亂頻繁的春秋時期,他們被專門選拔出來,充作精兵,社會地位也有所改變,這便是所謂的“國士”。他們在軍事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也格外為權勢者所看重。

國士的選拔,不僅促使了武術的發展, 也為俠的產生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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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養士之風的盛行:俠的初始形態

隨著諸侯公卿、大夫強族在激烈而複雜的政治鬥爭對有特殊技藝的“士”大量而迫切的需求,春秋時期漸漸盛行起了養士之風,它對於俠的誕生有著極其重大的影響。

史載齊桓公曾收留遊士八十人,“奉之以車馬、衣裘,多其資幣”,給予相當優厚的禮遇。 與齊桓公同時代的魯莊公孔武好力,與魯國勇士曹沫氣味相投,視為心腹。後來齊魯會盟時 ,曹沫孤身一人“執匕首劫齊桓公”,以報答魯莊公。

在春秋諸侯中,齊莊公姜光是最熱衷於養士的一個。他門下勇士甚多,待之甚厚。據《左傳 》記載,他得勇士殖綽、郭最作為自己的私屬,上朝時指著殖綽、郭最志滿意得地說:“是寡人之雄也。”晉國的勇士州綽、邢蒯也來投奔他。後齊莊公被權臣崔杼殺死,勇士州綽、 賈舉等八人赴難。另兩名勇士盧蒲癸、王何出逃,矢志復仇。三年後,兩人返國攻殺齊國另一名權臣慶封,還政於姜氏,並將前已死去的崔杼戮屍,為齊莊公報了仇。這是春秋養士的 一個典型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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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齊莊公外,晉國的公卿欒盈、楚國的權臣白公勝、吳國的貴族公子光也都是春秋養士的名人。

養士之風的出現,為俠的產生與發展提供了適當的場合與內在的驅動力。

五、墨家對俠義精神的闡述:武俠成長的精神武器

墨家是存在於春秋、戰國時期之間的一個學術流派和社會團體。“墨家”之稱得自它的宗師墨子。墨子名翟,魯國人,或說宋國人。大約為春秋末戰國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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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是一個有組織的集團。其最高領袖為鉅子,鉅子的職位是由集團中公認的賢者互相傳讓的。他們有嚴密的紀律,所有的成員必須絕對服從鉅子的指揮。據說“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 ,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他們平時一律食“藜藿之羹”,穿“短褐之衣”,是一群深為戰亂所苦、決心在艱苦的生活方式和嚴密的準宗教團體中實現人生價值的“遊士”。

墨家並非如同有的學者認為的是出身於俠的武士團體,但墨家卻與俠的生長和發展有著密切的關係。首先,墨家對對剛出現的武俠現象十分關注,並及時地對俠義精神與俠義行為作了系統的闡述,提出了完整的“任”俠觀念和理論主張。闡述了任俠精神的實踐方式:

<code>“任,為身之所惡以成人之所急。”/<co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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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說,幹己身所厭惡的事為解救他人的急難。也就是要不顧一切地去扶危救困,為人解難。這正是俠的行為準則。

墨家的“任俠”理論無疑給初生的、尚在用生命和鮮血去探索行動宗旨的武俠提供了所急需的精神武器。

墨家不僅在其經典著作中研究並闡述了任俠精神,而且其首領和弟子們也常常仿照俠的方式行事。《呂氏春秋·尚德》中敘述了一個關於墨者鉅子的故事。墨者鉅子孟勝和楚國的貴族陽城君交往很深,陽城君便拜託他守衛封地。後陽城君因參與楚國內亂而出逃,楚國決心用武力收回陽城。孟勝打算為朋友死難。弟子徐弱極力勸阻,認為死之無益。孟勝回首道:“吾於陽城君,非師則友也,非友則臣也。不死,自今以來,求嚴師必不於墨者矣,求賢友必不於墨者矣,求良臣必不於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義而繼其業者也。”於是徐弱出於死節之義,先行撞死於老師面前,而後,墨家弟子與孟勝共同殉難的達83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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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通過墨家的宣傳 ,武俠現象才被當時思想界和學術界用新的眼光來進行考察和評估,這對幼年期的俠的迅速成長起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六、職業刺客的出現及俠士的誕生

春秋末期,在社會上湧現出了一批不圖富貴、崇尚節義、身懷勇力或武藝的武士,他們生活在民間,與某些權貴傾心相交,為報知遇之恩而出生入死,雖殞身而不恤。這些人,就是當時社會中的職業刺客。比如,晉國豫讓、吳國的專諸、要離,都是春秋末期最為著名的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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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國的豫讓曾受到權臣智襄子荀瑤的尊重和重用,豫讓視為知己。後來晉國發生內亂,智襄子被趙襄子聯合魏、韓兩家所攻殺。趙襄子與智襄子仇恨最深,所以將智襄子的頭顱漆為飲器。豫讓發誓為智襄子復仇。他變更姓名,進入宮中為太監。一次在洗刷廁所時身藏匕首要刺殺趙襄子,被趙襄子發現。趙襄子讚歎他的“義士”品格而釋放了他。

豫讓矢志不渝。他漆身若癩,吞炭為啞,滅須去眉,行乞於市,連他的妻子也辨認不出來。

當趙襄子外出時,他埋伏於趙襄子途經的橋下,企圖再次行刺,又被趙襄子擒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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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讓要求趙襄子在處死自己之前成全他的“死名之義”。於是他拔劍三躍,猛擊趙襄子的衣服,仰天大呼: “吾可以下報智伯矣!”伏劍自殺。他的死震驚了社會,“趙國之士聞之,皆為涕泣”。

吳國的專諸和要離也都是豪傑勇士。專諸為吳國公子光(也即是後來的吳王闔閭)刺殺吳王僚。要離為了替吳王闔閭去行刺吳王僚之子、“萬人莫當”的勇將慶忌,不惜殺死妻子,砍斷自己的右手,假裝成與吳王闔閭有仇,以便獲取慶忌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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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都已經具備了俠士的品格。首先,他們非常看重與權貴之間人格上的平等,這是武俠們的一個重要的行為準則。專諸之所以毅然允諾去為公子光刺殺吳王僚,就因為公子光數年如一日地照顧他那貧困的家庭生活,而且以禮相待,十分尊重他的人格。

其次,他們知恩必報,持有“士為知己者死”的人生價值觀。這些俠士以追求某種獨特的精神價值為人生目標,為報答知遇之恩,雖殞身而不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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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社會現象表明:武俠,這一中國所獨有的社會群體,也以其獨特的方式,正式登上了歷史舞臺。(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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