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奇幻故事——噬影(下)

他的愚蠢是因為一個女人,一個沒有沉魚落雁之美貌,沒有楊柳扶腰之身姿的女人。而他們的相識只是未然的一廂情願,他在吸食女人的影子時,偷走的是她最悲痛的一段記憶,海難中雙親和兄弟遇難,她也失去了她的眼睛,未然在她的記憶裡為她傷痛,望著她空洞的眼睛不停的湧現淚水,竟然妄圖奪取活人身體去愛護她,想要撫慰她的傷痛。自此,我開始驚異於一個女人眼淚的威力,幾百年浮世的繁華沒有誘惑到未然,反而是一個女人的眼淚使他溺死其中。

還是一樣的夜晚,只是不見了月亮,星星也全都藏了起來,不見蹤跡,未然還是在樹下站著,來見我最後一面,我們相對無言,沒人打破這份寂靜,但是沒過多久,他還是忍不住先開口:“走了”,似是雲淡風輕,我看著他的背影,問他“若是你再也回不來了”他連頭也沒回,只說“那就不回來了”,“你只能以別人的身份活著,那個女人也根本不知道你是未然”,我衝他喊,想讓他改變自己愚蠢無比的想法,但是他還是沒回頭,像一個披甲帶劍的勇士,要越過人山人海,跨過千山萬水,披荊斬棘的去拯救自己的公主,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

而後,我親眼望著他伏在一個男人的影子上,貪婪地吞食著,不是他平時淡然無慾的樣子,待影子慢慢消失,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依舊是他最美好的模樣,隨後將身體費力的擠進那具軀殼之中,頃刻之間,他已經不是我認識的未然,那張面孔,不再是屬於噬影者的模糊,而是清晰而稜角分明,但卻再也沒有往日的神采飛揚。在這一刻,未然再也不能依靠吸食影子維繫生命,他的人生光景只有短暫的十幾年,他的身體再也無法從那具軀幹中掙脫出來,他再也不是他。

而十幾年對我來說不過是一晃而過,我看著他愈加虛弱,疾病纏身,最終在病榻之間再未睜開雙眼,而那個雙目失明的女人還是隻會趴在床旁流淚,哆哆嗦嗦的說不成一句完整的話。後來我想,我雖然不能哭的梨花帶雨,但是如果有我在,我就幫他撕碎活人的屍體,一定要放他出來,可是他的人生里根本沒有我。

明明我偷了那麼多次他的記憶,可卻一次也沒發現過自己。在這盛世之中,我感受了從豔陽到陰雨,從輕風到暴雨,從平坦到泥濘,生命之路遙遠而且漫長,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東西能偷走我最悲痛的記憶。

短篇奇幻故事——噬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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