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你的紅酥手執著那團團桃花扇,坐在春風樓上,想著怎樣的心事呢?
大街上一陣的喧譁。
咚、咚、咚。
小丫環跑上樓來:
“小姐、小姐──”
“什麼事?”
你抬頭。
“翰林公出遊了!”
“啊!”
你呼一聲,失了矜持,達達的跑到窗前。
這一天是三月十四日麼?
你的眼睛、魯直的筆:
《次韻宋懋宗三月十四日到西池都人盛觀翰林公出遨》:
金狨繫馬曉鶯邊,不比春江上水船。
人語車聲喧法曲,花光樓影倒晴天。
人間化鶴三千歲,海上看羊十九年。
還作遨頭驚俗眼,風流文物屬蘇仙。
車隊終於經過你的樓下,你不禁手忙腳亂起來。
──這可是你一直想嫁的人呢!你對自己喃喃。
看透心事的丫環抿嘴笑著,塞了樣東西在你的手中──
喔,繡球?
開玩笑!
你瞪了她一眼。
丫環手指著窗下,出遨的車隊、人群正緩緩經過、離去。
你手顫心跳,等不及了噢,咬著嘴唇,死就死吧。
不是都說他──是個大鬍子麼?
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繡轂雕鞍驟。
你將繡球拋了出去──
哎呀,傻丫頭啊、傻丫頭,我說你這次可擺了個大烏龍!
十三個字只說得一個人騎馬樓前過──而這個人麼,這個一臉大鬍子的人可不是大江東去蘇翰林,卻乃山抹微雲秦學士!
──蘇軾析疑:東坡是大鬍子麼?
金庸《天龍八部》四十九:
<code>太監送進一封奏章,字跡肥腴挺拔,署名蘇軾。/<code>
趙煦道:“蘇大鬍子倒寫得一手好字,卻不知胡說些什麼。”
……
這誤會雖並非自金庸先生始,可卻是由來已久呢。
也常見到明、清學人稱東坡為“蘇髯”或“髯蘇”,明、清文士的很多東坡像也都將其畫成絡腮鬍子的樣子,而其實東坡並非大鬍子。
明人李東陽《題宋諸賢像後》就說東坡:“其多髯者妄也。”
清人翁方剛作《跋東坡像三首》後亦指出:“世間所傳豐頤多髯者非真也。”
翁方剛所見東坡像乃其請友人朱野雲臨募東坡畫友李公麟所作“扶杖醉坐圖”,雖不能肯定就是李公麟原作,但也八九不離實。比較世傳李公麟的西園雅集圖墨本中的東坡,兩者皆是微髯。
東坡同時的很多畫家、朋友都畫過他,而他本人也有自畫像,可惜皆失傳,因此我們只能夠推測。
東坡《傳神記》說到他曾“於燈下顧,自見頰影,使人就壁模之,不作眉目,見者皆失笑,知其為吾也。”
試想如果東坡是大鬍子,那麼別人見慣了他絡腮鬍子的樣子、何來能夠僅靠粗略勾勒出的不作眉目的面頰輪廓就能辨認出是他呢?
定當是因為東坡顴骨、面頰的輪廓比較顯著突出的緣故,而這正是須髯微稀的特徵呢。
明人馮夢龍《古今譚概》有一個笑話:
秦少游常常以自己的鬍鬚多而美引以自豪。
有一次人家笑他的大鬍子,他開口便用了《論語.子罕》中的一句話來炫耀:“君子多乎(胡)哉。”
旁邊的東坡卻立即應聲說:“小人樊須(須)也!”同樣用的是《論語.子路》中的話。
這一問一答,令當時在座的人個個笑得不亦樂乎。
──此事來自宋邵博《邵氏聞見後錄》第29卷:
秦少游在東坡坐中,或調其多髯者。少遊曰:“君子多乎哉?”東坡笑曰:“小人樊須也。”
是師友友間的玩笑,但是如果東坡自己也是個大鬍子的話,那麼應當是不會說“小人樊須也”的了。
少遊、我皆大鬍子者也,東坡不是。
我們看李公麟所作《西園雅集圖》:
東坡正是微髯也!
曹樹銘先生校編的《蘇東坡詞》,裡面收有他自己收藏的零李公麟白描東坡圖,我們看:
——圖中東坡都是微髯。李公麟是和東坡同時的畫友,蘇軾最著名的一首題畫詩: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就是從海南歸,路過金山寺看到李公麟給自己的畫像而作。
那麼,真實的蘇軾到底
長什麼樣子?這是《蘇軾研究史》封面,選自宋刊《注東坡先生詩》卷首,宋人刻的書,應該接近於真實。
原來這才是東坡的真實長相!膜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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